“你竟还是那样想?”青帝面露难以置信的神态。
漓江虽不曾看见青帝的神态,但从他的语色中也不难推断。她有些颓唐的呆立在原地,更是不敢转身,眸中空落落的,心上也空落落的。——玩笑话而已,却也能让她那样的无地自容……
“护下月如逝,暴露自己的真身,将香道之源公之于众,漓江,你可有悔?”青帝语色冰冷道,像在审判。
“既做了决定,谈何有悔?”漓江的语声也凉薄上了几分。
“那个凡人被逐出昆灵山后没多久,竟堕了魔。下月中,众仙灵将在魔界的娑婆谷将其围剿诛杀。至于你……”青帝略略抬眼看了看漓江,那晦暗不明的眸光与庙宇中神像垂目俯瞰众生的一模一样。他又轻叹了一口气道:“好自为之吧。”
漓江蹙眉,又是好自为之,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让她“好自为之”了。第一次,是在梓衣不敬她的尊位,她顺手废掉她的双膝的时候;今次,是在自己将上古铜炉暴露于众,冥界被其余五界孤立敌对的时候。
好自为之?她知,他素来对自己是淡漠的。他会开这样的尊口,必不可能是想苦口婆心的规劝自己;若不是规劝……他果然还是分外的看自己不顺眼的。漓江这样想着,心里惴惴地,却没来由的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错觉。
“你来,只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她轻飘飘地顺势吱应了一声。
“来鬼门关隘的时候,途径凤凰一脉栖居的丹穴山,落脚歇息时,听邻坐扯闲了那么一时半刻。阿翎终究还是被抓了回去,再有三日,他就要大婚了,至于那条虺……他被逐出了丹穴山,至今下落不明。”青帝凝视着漓江,一字一顿道:“‘人言可畏,不可不畏。’这八字希望你能懂。”
四下不知何时,清风微扬,卷起黄绿参半的落叶飞散。那夹带着浅浅苦梅气息的燃香,丝丝缕缕若轻纱薄绢一般在虚空中时隐时现,泛着不均匀粉光的同时,来来回回地回拢拉长着,香远益淡,绮丽好看。
漓江转身,终于硬气了一回,将目光灼灼地投在了青帝的身上。她撇了撇嘴,有些好笑,又有些难过地道,“过去总想要个答案,明知道自己其实很差劲,未见得配得上你,可还是不死心想要个答案。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就……”
她轻叹,终是问出了口,“就是不能心悦我呢?”
伴随着略显忐忑的呼吸声,清晰的拉长,又沉重的倾吐……她又自己安慰着自己道,“其实也没什么,紫英上神真的挺好的。死咬了一千多年的答案,也可以不再重要。”
“是我的错,明明可以拒你以千里之外,却还是给了你些许的希望吧。明知道那样,你就更不会死心。其实……我挺卑鄙的。”
漓江没有想过,当夕阳的余晖映照在青帝喜欢的梅香之上,殷红的深沉的时候,他竟真会坦白的和自己告别。她也没有想过,当她愿意心无旁骛好好调一道关于梅的香道的时候,竟真会成为那最后一次调制梅香……天幕层层叠叠,是那样祥和的霞彩,目之所及树影摇曳,是那样好的一道风景,可心口处却为何还是颤颤的有些梗塞的生疼呢?
明明他什么重话也没说,明明他只是淡淡的给了她一个交代,明明……那只是一个不痛不痒的交代……
大抵……她虽心心念念的觉着,他厌弃她,看不上她,却也只是心心念念的觉着。她其实还是有所期,有所欲的。她觉着他在危难的时刻帮了她,他在她得罪众灵的时候责怨她,他或许总还是有那么些许的心系她的吧。
如今,这个梦彻彻底底的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