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漫天萤火璀璨。
他一身红衣立于大门正中,八抬大轿却未能抬来他朝夕念慕的妻。
媒人满面愁容愧色的上前,附耳将宦娘乔生殉情之事轻声说于他听之时,院中宾客正觥筹满坐,热闹非常。
“公子……”媒人轻唤了他一声,欲言又止的踌躇在原地。
“无碍。”他容色淡淡道。四下红烛彩帐依旧,可他的心却仿佛在一瞬褪成了灰白。他略略抬手屏退了身侧的侍从,本能地转身,仍去应酬席间的宾客。
宴过三旬,他借口不胜酒力绕道到了后院。
身侧的小厮也面露悲悯的轻唤他:“公子……”
“把它烧了吧!”他冷冷清清轻声下令道,“这件事明日再告诉老爷夫人。”
“是。”小厮低声应道。
“新房的布置也都撤了吧。”他长叹了一口气,又道,“还有那院中的花草,明日也栽回松竹吧。”
“是。”小厮更为低声的应了一声,遂拿起火把自绣着牡丹百合的轿帘起,将那顶红轿点燃。
他就那样,容色木然地看着面前喜庆明亮的大红火光灼灼艳艳,刺目的眯了眼。心口处不知何时起,竟爬满了细密的钝痛,就如钝刀剜肉一般……
这样的钝痛,隐隐的……却再也不曾彻底消退。
直至,他被月老收做徒弟,牵了百八十年的红绳……直至,他提笔在姻缘簿子上添添减减的午后,一片枯叶落在了砚旁的茶盏之中……那一刻,他才恍惚地明白了过来……
——原来,他从不想放下她。
……
新婚后的一日,他吩咐全府撤了红,在正门外高挂起两只大白灯笼。他的双亲勃然大怒,誓要退亲。唯他不知出于何种想法,竟还鬼使神差的想去吊唁?想去吊唁一下,那个新婚之夜与情郎私定终身相约殉情的女子。
或许……他只是想最后再看一看,看一看她究竟是何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