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佟与范无忌离开了太学,隐没在黑暗之中。
黑暗之中传来他们的窃窃私语。
“……明天我们真的要去么,这章三郎会不会使了缓兵之计,明天在太学埋伏了刀斧手,等我们一刀,摔杯为号,然后刀斧手一涌而出,将我们两个都给砍了。”
这是范无忌。
老佟噗嗤一声笑:“老范,都说不要看太多话本,你就是不信,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范无忌道:“我就是担心他压根就没有收下我们的意思,而是为了今晚脱险,然后明天再布置陷阱让我们自投罗网,要不老佟,明天我一个人过去,若是被抓,也就我一个,你就赶紧远走高飞吧。”
老佟顿时怒骂起来:“范无忌,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老佟岂是这样的人,而且,你也忒小看了章三郎了吧,我观此人胸怀大志,恐非池中之物,他岂会因为跟我们的一点小过节就蓄意谋害?”
范无忌嘟囔道:“当时我们夺走他的鸡蛋灌饼生意,给我们带来的利润可不少,若换了是我,我即便是头破血流也是要报复的,我就不信他心中没有仇恨……”
老佟苦笑道:“你跟他能比么,人家一边卖鸡蛋灌饼,另一边转头就拜了当朝知制诰为师,你知道知制诰是什么不,那可是将来的宰相!
一个将来宰相的弟子,他的前程能够差得了,他还缺那点买鸡蛋灌饼的钱?”
范无忌叹了一声道:“我只知道人心隔肚皮,你不是他,你又怎知道他在想什么。”
老佟冷笑道:“老范,怎么,现在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了,当年创建云中楼的时候,我们两人硬生生在地下世界拼杀出来,那时候的你是何等的壮志凌云,但怎么现在却越活越回去了?
老范,你要是觉得害怕,那你就别去,我自己一个人去,此次去找章衡,一来我是咽不下这口气,那班杀才毁掉了我们十几年的心血,这个仇我一定要报!二来么……”
他看了一下范无忌,黑暗之中范无忌也看不到他,他的脸上带着些许狂热:“……我是看好章三郎的,他若是能够青云直上,以后咱们未尝没有鸡犬升天的机会。
总是在地底下当耗子有什么意思,咱们两人在地下十来年,连个老婆都不敢要,连个孩子都不敢生,就是知道有今日之局面罢了。
老范,以前是没有得选,但现在,我想做一个堂堂正正的、能够在日光底下行走的人!”
黑暗之中,范无忌许久没有说话,良久之后,发出一声叹息,叹息声沉重而冗长,似乎是憋了半生的意难平皆被吐了出来。
“……老佟,你当年也是意气风发的读书郎,后来却因为我前途尽丧,我想问问你,你有没有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