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屿便直接问了:“来柏林吗?”
电话那端有一秒钟的迟疑,似乎为难。柯屿等着,忍不住出声小小催了一下:“没时间吗?一天也没有?”
太阳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洒入,将人晒得人昏昏欲睡,商陆坐在候机厅里,手里咖啡的冰块都化了,抿了一口才问:“你想我了吗?”
柯屿噎了一下,“一点。”不情不愿地承认。
商陆听到他的回答,忍不住抿了抿唇,“只是一点你就自己克服吧。”
柯屿:“……”
是人吗?
商陆眯眼看了看晴空下的太阳,巨大的红色涂装飞机正在地面指引下缓缓转向,他站起身,向上提着咖啡杯口走向吸烟区,嘴里却叹息般无奈地说:“想听你一句撒娇怎么这么难?”
不等柯屿再有所表示,他径直挂了电话。时差紊乱得他时而亢奋时而疲惫,以往三四天心情不济时才会想到抽一根烟,这几天却不得不一天抽两三根来提神。在缭绕的烟雾中,手机传来震动,他咬着烟垂目瞥了一眼,柯屿乖乖巧巧的三个字:「很想你」。
发完后心里七上八下的,耳朵都有点红,面上也烧得慌,去洗手间泼了把冷水,等再回来时,众人发现他又回到那种从从容容的模样了,哪里知道这位东方主演心里还是惴惴的,心不在焉地等着来自法兰克福的回信。
但商陆一直没回他。中途休息,柯屿拨了语音过去,但商陆没接。
排练结束是下午四点多,柯屿没安排,跟演员们一起聚餐。一行人找了间餐厅,吃饭是其次,主要是为了喝酒。柯屿心思不在这儿,很有点魂不守舍的意思,但众人对他的游离已很习惯,甚至将之归纳到了东方人天然的含蓄中去,只有挨着他坐的奥莉问:“你在想什么?”
柯屿在盘算自己去找商陆的可行性,想的什么念的便是什么,张口道:“法兰克福。”
奥莉意外道:“你想去法兰克福?”
柯屿干脆摊牌:“现在去,明天中午回来,来得及吗?”
奥莉是斯黛拉的助理,对一切安排了如指掌,心里默默计算着来回时间和明天的行程,“来是来得及……不过你不累吗?”
柯屿行动力很强,已经点开了剧团行政助理的联系方式,吩咐她马上订一班晚上最早能赶上的航班,边言简意赅地:“不累。”
三分钟后,对方发给他出票成功的明细截图,柯屿揣起手机:“我先告辞了,帮我跟Stella知会一声。”
出餐吧天还敞亮着,他等的士,顺道点了一根烟,透过餐吧橱窗望过去,只见浓荫下的他身形修长而姿态散漫,卷着袖子的手腕插进裤兜口,时而低头来回很慢地踱着步,一边思考,一边掸着烟灰,金色的落日透过树影落了他满身。
剧团的姑娘们都看他,互相撞肩膀大笑,。
柯屿伸手拦下黄色的士,拉开车门的空档,手机响了起来。他矮身坐进后座,耳边听到商陆问:“在哪?”
车门砰得关上,柯屿要先回酒店拿护照,便对司机说了酒店地址,继而才对商陆说:“机场。”
商陆怔了一怔,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在他的语气中罕见地浮现,“你去机场干什么?要离开柏林了?”
柯屿一耳夹着手机,边把衬衫袖子重新卷了卷,笑道:“对啊,谁让你不回我?”
商陆被他的埋怨和责问弄得措手不及,抬腕看表,“……柯屿,”他无奈而低声:“你讲不讲道理?距离上次联系到现在也就过去了一个小时五十分钟。”
“太久了。”柯屿直白地说,“受不了。”
商陆才受不了他。一会儿含蓄一会儿直接,连带着他这个受害人的心也跟着忽冷忽热忽快忽慢,活像心悸重症患者。
柯屿浑然不知,卷好了两边袖子后仗着司机听不懂中文,一边开外放一边从微信里切出,打开地图看线路路况,嘴里漫不经心地说:“你不过来,只好我过去找你,到了请我吃什么?饿。”
商陆被他带着思路,本来想说他知道一家餐厅的香肠很是一绝,“香——”刚出口一个字,感觉不太对。
柯屿脸都烧了起来:“见你倒也不是为了这个……”
商陆冷脸之下隐隐崩溃:“不是这个意思!”
柯屿乱七八糟地说:“……也不是不行。”
司机扶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很快地抬眼瞥他。
商陆被他撩得呼吸都要骤停了,柯屿好心地解释说:“我是说餐厅。”
商陆:“……”他不得不尽快扳回一局,冷酷而绅士地用颇感遗憾的语调说:“提议很好,不过抱歉,我已经不在法兰克福了。”
酒店建筑近在咫尺,的士在黄昏中缓缓驶入喷泉环岛,柯屿摸出纸币付钱,听到这句话结实愣住:“那你在哪儿?”
又一辆的士驶入,礼宾弯腰为其拉开车门。柯屿正步入旋转门,混着白茶香味的冷气倏然扑面而来的瞬间,商陆的声音从听筒和现实同时传来:“在你身后。”
柯屿回过头,表情都忘记做。商陆穿了一件简单的黑色oversizeT恤,脖子上挂着克罗心吊坠,样子像极了几年前城中村初见的那一面,高大、桀骜、眼里有洞悉一切的敏锐和散漫。他挂断电话,简短地吩咐他:“别走。”
柯屿站着等他,看礼宾从后备箱搬下箱子和双肩包。
带这么多行李。他翘了翘唇角,面上却不动声色,语气平稳地问:“留几天?”
商陆果然很冷酷:“只是顺便来看看你,一两天就走。”
“哦,”柯屿点点头,眼睛觑向身后,“好多行李。”
商陆甩锅甩得飞快:“给商明宝做代购。”柯屿与他并肩而行,大堂恢弘明朗,但住客并不多,他凑近商陆耳边,讲话的气息又香又暖地轻呵在商陆敏感的耳朵上:“陆老师,舟车劳顿,自己睡,你睡得着吗?”
十分钟后,他被商陆吻着推入房间,被对方身体力行而强悍地告知了什么叫“睡不着”。
斯黛拉打电话来请他下楼喝晚茶时,柯屿捂着手机很艰难地止住喘息,“madam。”他学会了法语madam的发音,听着商陆又难忍了几分。
那边斯黛拉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柯屿喉结吞咽了数下,闭起眼也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左手抓紧了床单,声音很低哑地缓声说:“一小时后,好,……不,我没有不舒服,……好我会多喝——”怪异上挑的尾音终于忍在了斯黛拉挂断电话后。
手机跌落地毯。
商陆握着他修长的脖颈,迫使他歪过脸来与自己深吻,边沉沉稳稳地问他:“多喝什么?”
柯屿回答不出,但被喂得很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