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你这个人咋就这急脾气?酒是粮食精,这有可能也是后槽坊老曹家东西?我孟浪了,他怎样了?”王格扬按住苗启才的手,“你知道,非我本意!我不是坏人,只是一刹那,浑气上来了,所以……我跟他无冤无仇,撒手吧?”
“不倒了?”
“不倒!就算是田家兴的酒,我也喝了,里面没有毒药!”他硬生生拉开苗启才的手。
“他死了!”苗启才冷竣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怎么可能?我就打他一拳,踢他一脚,你蒙我!他又不是纸糊的!”
“蒙你?蛋碎了,心也就碎了,胃又出了血,你神武了!”苗启才也不管他,端起碗来,猛灌一口酒,拿筷子的手哆嗦着,半天夹不住花生米,“你是被别人当枪使了!”
“那咋还把我放了?”王格扬也学他猛喝一口酒,“该毙了我!”一拳头捶桌子上。
“他死于羞辱!从医院回来,大约疼痛难忍,几股苘麻之上,吊死了,想想也是,今后批斗少不了,还不如一了百了,沈冬秋咬牙切齿,古铃之所以能够嫁给他,是看上他的吗?那事过了,对于你来说:虚惊一场!有人拿这个说事,为了推卸责任,上下口径一致:畏罪自杀!”
“呼!~”王格扬听得荡气回肠,吐出一口气,把吊到嗓子眼的心,慢慢放下,“来,苗大队长,走一个!风景依旧,江山如画!”灌耗子洞一样,仅听那声:豁出去了!
“你打算怎么办?”放下酒碗,两双筷子,在菜碗里夹上了。
“还能怎么办?死皮赖脸活着!”王格扬抖开他的筷子,兀自夹一粒花生米抛嘴里。
“还想姚翠萍?象只公狗?”
“你咋哪壶不开不提哪壶呢?你是饱汉不知饿汉子急,她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准我忙里偷闲想?宁愿她馊在那儿,烂在那儿,臭在那儿!什么人呢?”王格扬见他的筷子搁在半空,夹一粒花生米抛在他嘴里。
“你觉得就你这副老模样,会吸引她吗?打铁需得本身硬!世界从来都不缺少女人,就象春天不缺少花,关键是你要让一个女人死心踏地跟着你,穷辱不改,这需要本事,她姚翠萍又算什么?如果他真有那么好,早没你什么事了!当年的田家兴帅气硬朗,还不是让吴太忠一枪跳于马下,遗憾事至今,处女不要,非要死乞白劣二手货,省劲是不是?你就这点儿出息?你就忍心让人把你看扁?你王格扬还是七尺男儿吗?”这不是话,而是抽人的鞭子,“如果是个男人,就站着生,别跪着活!喝酒!”
酒是越喝越少,话是越来越多,话有缝,味道象汁液,从话缝中滴出来,一滴不觉,两滴一惊,三滴象鼓,敲在心上,有惊诧,更有害怕,扑簌簌,如泪而下,干涸的心缝,就湿润,种子,岁月经年丢下的种子就膨胀,皮下的的胚胎里,就拱出幼芽,不经意,绝处逢生。
喝着喝着,说着说着,酒喝尽了,花生米剩几粒,咸鸭蛋的壳,就碎在灶台上,有了态,话冲了,虚的东西没了,直击心灵,心就如蜡烛,淌了一地,执一念,王格扬四十二岁顿悟,象公牛一样,扑倒在破棉絮里,哭了,抢天呼地。
“你……你出息了!”苗启才在若有若无的狗叫里,跌跌撞撞走了,临了还用手再三指指王格扬,“他……他废了!”
王格扬是第二早晨十点钟醒过来的,泪痕让他眼睛难受,泪有那么稠厚?居然隔巴成片,头有些疼,仰在破棉絮里,让斜斜如箭的阳光,穿过他的眼脸,他不动,有些深邃的思想,象一群蚂蚁,顺着心道弯曲的壁缝,上上下下,不厌其烦爬上爬下,心路有历程,有人完成了自我革命,有人虚张声势,无疑,二十八岁王格扬是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