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都说春雨贵如油,何况是在西境这种地方,冬季占一年的大半,这难得的几日晴春,竟然也下起了雨来。
回头看,她已走出了很远的距离,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雨水早已将春日渐薄的衣衫打湿,若是如此一身狼狈的回去,又如何能规避在同帐的兵士面前换衣?
略迟疑了下,她调头拾级而上。若她没记错,前面不远处应是有一处破旧的石亭,那是琯头镇尚未成为驻军之地时,村民们所建。虽破旧些,但临时挡一挡雨,当是使得。
雨天路滑,更何况孟婉所行的是山路,通往石亭的短短几步,竟也摔了两跤才到。
她拍拍下身的泥,却是越拍越脏,索性放弃,直接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亭子外面,是连接成串噼里啪啦激荡着山石的雨箭。亭子里头,是破漏处一滴一滴溅落的雨滴,敲打在积水洼里,打出一小片水花。
如此无聊又重复的事情,孟婉竟盯着它看得出神。
她知道,自己只是想要逃避现实。其实滇南王的狠绝,早在她见到此人之前就早有耳闻,可她不知从何时起,竟将那些耳闻抛之脑后,只相信自己浅薄眼界里所看到的那个人。
那个人会偶尔对她笑,偶尔的释放暖意,会救她于冰室,甚至会在她拔箭时让她咬住他的胳膊……
不知不觉间,他早以不是那个令她闻声丧胆的滇南王。她喜欢听到他的声音,哪怕有些严厉。
可李元祯终究还是李元祯。
她闭上眼迫使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只想着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许是那时他并不信任她,若是放到现在,也许他就不会对她……
这个假想蓦然止住,她觉得自己在自欺欺人。
闭目之时,周边的一切声音都是极有规律的,譬如雨滴坠落的间隔,山上瀑布的呼啸声,以及风打在树冠上的动静。
可突然之间,那极有规律的节奏被打破了。
意识到有人来了,孟婉突然睁开眼,然而看到的却是递到她头顶,为她遮挡一旁飞溅进来的雨水的一把油纸伞。
那一瞬,她面上露出欣喜之色,虽不想承认,但她明白那一刻她心底里是盼着有什么东西可以彻底和解的。然而当她拨开伞,眼中满含期冀的看向外面时,却见来人并非她此刻最想见的。
“小光?你,你怎么来了?”
小光重又将伞给她遮好,有些不好意思道:“孟兄弟,昨日多亏了你顺手把我也带上,若不然只凭我这点儿能耐,怕是跑不掉了。我,我还没向你道谢呢。刚刚正巧看到你往这边走,想着定是没带伞来避雨的,我便赶忙另拿了一把给你送过来。喏!”
他将伞柄塞到孟婉的手里。
孟婉将伞接住,起身道谢,然后两人一前一后回营。回了营中,小光却见她不往现下住的地方去,而是习惯性的往自己帐子那边走,疑心是她一时忘了,便提醒道:“孟兄弟,你该往这边去的!”
孟婉回头看看他,然后竖了个指头在嘴边,调皮的笑笑:“你不是觉得欠我的么,那便不要对旁人说。”
说罢便继续头也不回的往自己帐子那侧走去,哪怕不在那边住,只过去换身衣裳也好。
牙帐内,李元祯立在窗前看着外头不断落下的雨,雨势已渐渐收小,可他的心里却是越来越乱。他攒了攒左掌,掌心里握着两截碎镯子,还有一个红石榴似的小姑娘发饰。
那些幼时的记忆,过去虽也总时常想起,却也只是淡淡的遗憾,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能放下的。可如今这些与她关联在了一起,就似有一股力量将所有美好拧成了一股绳,系在他的腕上,似条红线。
可偏偏她这时却认出了当初意欲要她命的人,即便她一时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可他的心又如何能安?
那时,她身份成迷,行事有诸多鬼祟之处,不由得他不防。
好险,他竟险些亲手毁了这一切!
不过还好,老天总算待他不薄,尚给他机会去慢慢补偿。
内心诸多复杂情绪交加,李元祯叹了一声,将东西收回袖袋中,转身准备去歇息。却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这声音当是离得不远。
李元祯警惕的目光瞥向窗外,接着便听见今晚值夜的小光大叫一声:“遭了!”
知是出了大事,李元祯推门而出,望着适才发出响声的方向看去,却见发出声音的,正是自己隔壁孟婉之前住着的那间大帐!
原来是帐子一旁被烧焦树干的一棵大树倒下了,倒下的同时偏巧砸到了对面的树上,于是连带着那棵树也一并倒下,呈交叉态双双砸在那间大帐上。
看着已被砸趴的大帐,李元祯的心不禁后怕起来。好在孟婉已被挪去其它地方,不然这下怕是要小命不保了。
他心头里的后怕劲儿还没过,就见旁边小光已经从前一刻的惊恐当中醒顿过来,朝着那被砸塌了的帐子发足狂奔,且边跑边哭喊着:“孟兄弟!孟兄弟!”
李元祯心中猛烈一震!当即意识到情况有变,借着一旁石柱腾空便是一跃,抢在小光之前落到孟婉的帐子跟前,然后将小光截住问清楚:“孟宛不是被安排去了其它营帐?”
“可是、可是……”哽咽了几下,小光才将后半句话说出:“可是孟兄弟今日淋了雨回来取衣,便在此歇下了……”
李元祯心中狂跳,立即去拨开那些散乱在地的帐布。奈何一切皆是杂乱无章的,他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被压塌的门在何处。
“快去叫人来!所有人都给本王叫来!”情急之下,李元祯已是没了多少理智。
小光止了哭声,应了一声忙大喊着“王爷有令,所有将士去帮忙扶帐!”跑开了去。
近处的几个营帐中的将士最先赶来,围在旁边七手八脚的扶帐,但众人心里不太明白,一个空帐子罢了,即便是砸塌了也不至于令王爷失态至此。
可是没有人敢上前劝,只听令行事,不敢有一丝怠慢。
不过有一人却是有些大胆,悄悄走到李元祯的身后,问:“王爷,您可是有什么贵重的东西还落在里面?”
此时李元祯的手终于摸寻到了入口之处,木门早已被压成碎片,可帐布却是依旧完整的。骤然听到身后的声音,他手上的动作停住,双眼愣愣的转头,目光直直的落在那说话之人的身上。
良久后,他眉间微微一锁,一把抓住那人的胳膊将其扯入了怀里。
刚刚还被他拢在手中的那些帐布突然被他抛掷一旁,顿时化作幕布飞落而下,搭在两人的身上。
外面的将士们仍旧借着黯淡的月光,七手八脚的将帐子扶起。而帐子里面,孟婉栽在李元祯的怀中,一时间昏天暗地,不明所以。
“王、王爷?”她怯怯的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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