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子虽是好东西,某些时候的确也会玷污人与人之间的情谊,是以孟婉不再推让,将银子收回。再次向四儿道谢之后,又劝他日后谨慎行事,莫再贪嘴偷食将军们的小灶,这在军中这也是忌讳。
四儿满口应下,两人就此匆匆分开。
翌日一早,孟婉伺候完李元祯的盥洗之后,便依命去了暗卫营报到。
来之前她并未多想,只当此处与其它各营没有什么不同,可进入石室的那道铁门后,她很快便察觉出了大大的不同!
此间将士并不着战甲,而是着紧身的玄衣,头戴骇人的面具!说话也是能省则省,可用点头摇头来回应的事,便决不开口。必需开口回应的事,则以寥寥数字解决。
这时孟婉才恍然明白暗卫营是做什么的,以及这里为什么叫做“暗卫营”。
此刻,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正引着孟婉往里去。
先前接头时,孟婉一番讨巧的软话,并未得来什么好脸色。那人对于她的问题或是点头,或是摇头,唯一用声音回复她的,便是一句冷冰冰的“来。”
任内心如何的忐忑,孟婉也只得跟上,随着他往石室深外去。
行在长而不见头的甬道上,她委实想不明白军营里为何要建这种地方?且这些人并未外出执行任务,却也依旧是藏头藏尾的怪异装扮,她暗暗觉得有些故弄玄虚了。
这间石室内格外阴凉,加之引路人也是这样一副冰冷姿态,更让人周身发冷,孟婉只觉后背虚寒涔涔而下……
走了也不知多久,二人才终于走出这条甬道,从与来时一样的一道铁门出去后,阳光骤然刺眼!孟婉以手臂遮挡双眼,待稍稍适应了便将手放下,发现眼前竟是一片空旷的土地!
抬眼看看四周情形,她发现此地位处山坳之中,算算方向,刚刚那条甬道竟是直直通往了北山!再回头看时,那条甬道掩于山体里,若不是知情人,很难发现。
“为什么不直接从外面走过来?”
这话才出口,她便明白这是多此一问。黑衣人根本不理她,只带着她继续往前去,不过路上孟婉自己便想明白这个道理了。
依刚才那条甬道的走势,显然是先下坡后又上坡,也就是说在暗卫营中看那石室在地上,但进去后沿着甬道走一会儿便到了地下。之后待行至山中时,又渐渐上坡,那时甬道已接入了山体的洞中,继而顺着山脊走向修建,一路通往深谷。
这样的一条通道,在遭遇敌袭之时撤军尤其方便。便是平常,外出执行特殊任务的暗卫们,进营出营皆不需要经过军营的大门,如此也可更好的掩盖行迹。
正天马行空的想着这些时,引路的黑衣人已停下了步子,孟婉也跟着他停下,懵昧杏眸大大的睁着。
那人伸手指向树下,命道:“提起来。”
孟婉顺着他所指看去,只见是两块西瓜大的大石头,用绳索箍着,各自上面有一个提手。
孟婉皱了皱眉。
以前打水时,比这小一半的石头她都要两手抱着费好大力气才能抬起,现下要她提这么大的,着实是有些难为人了。
不过她也只能先照做,于时她走到树旁,将手伸进去拉了拉,然后转过脸来委屈道:“提不动……”
“今日提不了一百下不许吃饭!”
瘪了瘪嘴,孟婉差点就要气哭。这就是李元祯给她的特训?还要一个月?
这怎么看怎么像公报私仇!还不如再给二十军棍来得容易,那样起码又能在床上躺一旬……
第33章真疼这回她终于不用再装了
冬阳高悬,时已近正午。
小姑娘两臂颤抖着,清癯的手背上青筋微凸,她将一块石头艰难地提起,复又放下,之后如法炮制再去提另一块。
这已是孟婉好一番讨价还价后求来的待遇:可以不同时提起两块石头,但必需将两块石头各提足一百下。
负责教习她的那个黑衣人靠在一颗树前,悠闲的双手抱着胸,看着她重复这组动作,并于心下默默为她计着数。
之后他抬头望了一眼太阳,不禁撇撇嘴,露出不耐烦又无可奈何的复杂神情。整整一个时辰了,才提了六十八下,比照原定的各提一百下还差得远,连一半都不到。
可也不能因为磨练她就耽搁了王爷的事,于是黑衣人带着几分不情愿的直起身子离开树,命了一句:“罢了,今日就先到此为止吧。”
孟婉将手里的石头扔在地上,不可思议的望着他,“师父,不是说不提够一百下不能吃饭么?”
她将先前唬她的话记得清清楚楚,黑衣人面子反倒有些挂不住,仿佛他是个信口开河之人。
罚她不吃饭简单,但王爷却不能不吃饭,现下她是贴身伺候王爷起居之人,三餐皆由她端入帐内,他又岂能眼看到中午了,还继续扣着她?
黑衣人暗暗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转身便往回去。
能免掉后面的一百多下,孟婉自是喜溢眉梢,也不再多问些废话,只管紧紧跟上小师父,顺着石室里面的甬道回了营地。
走出暗卫营的大门,孟婉回头瞧了瞧,见门已关上,无人再盯着自己,她顿觉浑身轻松。这才抬起双手在胸前甩了甩,又心疼地揉了揉,只觉快要断了一般。一边揉着,一边匆匆往伙房去了。
伙房有个单独辟出来的小厨房专伺王爷的膳食,除了周叔和另外两个打下手的老伙头军外,其它人不能随意进入。可孟婉是经王爷指派每日定时过来取膳食的,自然与旁人不同。
她推门进去,先是礼貌的唤人,然后见周叔正一碟一碟的往象牙镂雕食盒里放菜肴,她便也有眼色的上前帮忙。
双手端起一碟菜肴正欲放进去,忽然汤汁洒了出来,她不免低低惊呼一声。周叔慌忙接过去问她烫到没,在确定无事后又重新换了一碟装好。
周叔见她的手抖得厉害,不免担心的问:“小孟,你的手是怎么了?”
孟婉极力克制,将手擦了擦便背去身后,挤着笑脸佯作无事:“没,没怎么。”
说罢便提起食盒,笑嘻嘻的道了个别匆匆往牙帐去了。
路上孟婉想着过会给李元祯布菜时可要仔细了,断不能再出先前那样的纰漏,不然只怕一波未平一波又要起。然而当她入了帐内布菜之时,两手却是抖得越发不受控。
李元祯坐在椅上,很难不留意到她的手,不必问便知是怎么回事。
待菜布好,孟婉照惯例取了银筷,将每个碟子里的菜都夹了一点,放进自己的银碟中。只是今日夹菜抖抖索索的,很是不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