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萱苏握了握盛嬷嬷的手,安慰地笑道:“盛嬷嬷忠心可鉴。只是这样的话在宫里说出来,怕是随时会要了人的命。我们还是快去贵妃娘娘宫里请安吧。”
才走两步,背后有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恭王妃嫂嫂。”
陶萱苏三人转身回视,却是瑞王妃谢婵媛。她和自己穿一样的礼服,只是首饰更多更亮,通身珠光宝气,更显华贵,可惜她长相普通,便是浑身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也不觉得她美,反而有点暴殄天物之感。
谢婵媛身边站着瑞王项茂德。他身量挺拔,穿着绛纱袍,头戴金簪朱缨冠,满面春风得意。身后跟了一堆乌泱泱伺候的奴仆。
这是陶萱苏重生后头一回和项茂德直视。选秀之时,怕自己因怒行差踏错,一直没有抬头看他。这会儿看见项茂德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自己,陶萱苏顿觉五脏六腑都翻腾起来,浑身血液直冲脑壳。
上辈子他是她的夫君,为了他,陶萱苏不计生死地挡刀,不顾身体地下跪哀求。最后只换来他的拳打脚踢和曹娴娴的背叛算计,自己不过是他用来谋夺皇位的工具。
可笑!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意念之间,谢婵媛已经盈盈走来,对她福了福身子,“恭王妃嫂嫂安好。”
谢婵媛一直是个老实人,不争不抢,不恨不怨,可怜最后也被曹娴娴毒死。陶萱苏恢复素日的淡定,回礼笑道:“我们都是皇家儿媳,不必这般客气。往后你唤我嫂嫂,我唤你媛儿,可好?”
谢婵媛点头笑道:“好啊。”她檀口微张,欲语不语,直勾勾地看着陶萱苏,并无恶意,倒像是看着故人似的,又像有很多话要问。
“三嫂。”项茂德瞥了一眼陶萱苏,目光落在她脸部的红印子上。
项茂德悔恨呀,哪怕陶萱苏毁了容,左面侧颜也比谢婵媛漂亮百倍。如果用浓重的脂粉遮住伤疤,那陶萱苏那张脸还是跟颗荷叶上的露珠似的,惹人怜爱。就算脂粉遮不住,晚上灭了灯,她的身材也胜过谢婵媛……皇上为何要把陶萱苏赏给恭王?害得我丢了半个美人,还丢了兵权,只能从头谋划。
陶萱苏压住汹涌澎湃的恨意,直视项茂德,道个万福,“瑞王万安。愿瑞王、瑞王妃百年好合。”
项茂德故作惊讶,道:“三哥没陪你进宫吗?今天是你当恭王妃的第一天,理应入宫拜见,三哥居然不陪你,太不通情达理了。回头我说说他。”
陶萱苏瞧不起他那副做作模样,道:“是皇上允了恭王不必时时进宫请安的。恭王是嫡子,又是你哥哥,地位比你尊贵,还轮不到你去说他吧。”
项茂德脸色微变,没想到恭王妃竟是这般牙尖嘴利的,竟然还维护那个不中用的瞎子相公。他望向毓德宫的宫门,挑开话头道:“你身为皇后娘娘的儿媳,到了毓德宫,也不进去探望请安吗?”
“这话可就怪了。”上辈子,陶萱苏事事顺着项茂德,这辈子恨不得说的话变成针,刺向他,“皇后娘娘坐镇中宫。妾身是她儿媳,你更是她儿子,媛儿也是她儿媳。若要探望请安,咱们三人该一同进去。但母后奉父皇旨意,呆在毓德宫安心养病,妾身遵从父皇旨意,不敢擅自探望。若瑞王有心,不如去求父皇让我们一并进去。”
项茂德言语占不到上风,内里怒火中烧,却依旧维持着面上的和气,道:“恭王妃真是伶牙俐齿,我们长乐宫见。”一对比,他身边的谢婵媛又落了下风,跟块木头似的。
项茂德越过陶萱苏,快步前往长乐宫。
谢婵媛深深地望了一眼陶萱苏,陶萱苏从这个哀怨又恼恨的眼神看得出来,和上辈子一样,谢婵媛不得项茂德喜爱,两人貌合神离。
不止这点,谢婵媛还想和陶萱苏说许多许多话。谢婵媛梦见自己只是瑞王的侧妃,陶萱苏才是正妃,两人相处融洽。可是另一个侧妃曹娴娴心肠歹毒,害了陶萱苏,又害了她,连她腹中的孩子都是曹娴娴害死的。而瑞王明明知道,却还护着曹娴娴。
谢婵媛已经连着三天做同样的噩梦,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死死地纠缠着她。她很害怕,不知道该和谁这件事。直到看见陶萱苏,心头生出亲切感,像看到救命稻草似的,可惜她不能说、不敢说自己的噩梦。但至少她知道陶萱苏是好人,日后得留心,防着瑞王和即将入府的侧妃曹娴娴。
等瑞王一行人走远,春心松了口气,轻拍胸脯,道:“瑞王好大的阵仗!吓死奴婢了!不过小姐你回答如流,一点也不输。”
上辈子已经被他摆布,这辈子该换过来。陶萱苏侧头看着春心,啧了一声,微微笑道:“小姐小姐,我已是恭王妃。罢了,你是我的陪嫁丫鬟,唤我小姐也无妨。”
春心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才到长乐宫门口,便听见莺莺燕燕之声传出,犹如走进满是百灵鸟的树林。
陶萱苏在脸上撑开一个甜甜的笑容,走进正殿,见雕花紫檀椅子上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望之不过四十如许,满脸堆欢,仿佛春日百花一齐盛放在眼前。
陶萱苏跪下去行礼道:“妾身恭王妃陶氏参见贵母妃,愿贵母妃身体康健、万事如意。”
贵妃娘娘不睬她,扭过头。
第19章请安
陶萱苏跪在地上请安,无人唤她平身。
贵妃娘娘朝瑞王妃谢婵媛笑道:“婵媛,在瑞王府可还住得习惯?茂德待你好不好?过两日,等两位侧妃入府,平日也有人陪你。”
谢婵媛面上笑容一僵,昨夜瑞王推说身子不爽,未行周公之礼,若依着梦境,只怕瑞王是要将初夜留给曹娴娴。等曹娴娴入府,和瑞王联手,自己的日子会更惨。
谢婵媛按下杂念,笑着回应道:“多谢母妃关心。王爷待妾身很好,妾身很喜欢瑞王府。”
谢婵媛庄敬持重,但容貌实在平平无奇,放眼宫中,许多宫女都强过她。贵妃因此不喜,又看看自己儿子风流倜傥,怎么都觉得谢婵媛这个王妃有些不够格,但想到她父亲是皇上的老师,又稍稍安慰,笑道:“那就好。你也加把劲,争取早日给皇上和本宫生下孙儿,本宫也可含饴弄孙。你要是有昭妃的福气,本宫也就不操心。皇上膝下有六个孩子,三个是昭妃所生。”
谢婵媛看了眼坐在下座的昭妃娘娘。昭妃理了理衣裳的碎金流苏,笑道:“贵妃姐姐这话可就折煞嫔妾了。嫔妾膝下虽有三个孩儿,都是不中用的,哪里比得上贵妃姐姐的瑞王?”
当今圣上项维翰共有四子二女,大皇子宁王项茂言、五皇子项茂止、六皇女项琬琪都是昭妃所生。
贵妃平生所憾就是膝下只有一子,幸好这唯一的儿子最有可能被皇上立为太子,前途不可限量。她含了一缕得意的笑容,对昭妃道:“茂言、茂止、琬琪个个都聪颖体贴,本宫羡慕妹妹呢。”
贵妃和坐在两排椅子上的人聊天,始终不让陶萱苏起身,就好像殿内没有这个人一样。陶萱苏跪在地上,听她们谈笑,恍若外人,双腿都发麻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忽然有一道娇嫩清脆的声音响起,如黄鹂滴滴溜溜,甚是悦耳:“贵母妃,三嫂还跪在地上向您请安呢。”
听到有人为自己出头说话,陶萱苏心下一紧,分明感觉到周遭的空气似凝固了一般,静得令人不敢呼吸。
昭妃最心急惶恐,因为说话的是她的小女儿六公主项琬琪,不过十岁,见陶萱苏一直跪在地上,忍不住出言提醒。
无人说话,陶萱苏只好再次请安,企图化解尴尬。
贵妃倒也未生气,淡淡道:“还是六公主机灵,本宫光顾着和儿子儿媳说话,竟忘了地上还跪着个恭王妃。萱苏,你快起来吧。”
陶萱苏起身谢道:“多谢贵母妃。”
项琬琪笑颠颠地走向陶萱苏,拉着她往自己身边的座椅坐下,“三嫂,你来这坐,这还有一张空椅子。”
“多谢六公主。”
项琬琪清秀可爱,玲珑玉雪,一股天真活泼气。陶萱苏在宫中小住时,陪她踢毽子、荡秋千,相处甚洽,所以项琬琪才会忍不住替陶萱苏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