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爷的酒来不及烫。
好冰,凉得透了肺腑。
是谁说的,有些东西从出生就会刻进骨子里,像早已编写好,不可更改的基因。
“我该怎么办呢。”陆向阳惨淡地笑了一声,“奚哥,其实我们俩没什么区别。”
“你看啊。”他拿起一根长竹签在桌子上比划着,“你一直找不到家里人,我一直躲着家里人……我们都一样,我们都回不去。”
“小时候我爹就开始赌钱,赌得家徒四壁。有次我姐染病了,咳得纸上红一块白一块,气都快没了。我家没钱去医院,进口的药都贵,那数字稍微长一点,我妈就不敢看。”
他很快地吸了下鼻子。
“我爹就去借钱,高利贷,拿回来给我姐住院打针。我在医院守着,我妈没日没夜在舞厅里跳舞,等着筹好钱去还。后来你猜呢,我爹想回本,他去借了比医药费多好几倍的钱,在地下赌场玩,全输干净了。”
“高利贷吧……还不上就上门来吵,来找茬,来威胁,我什么样子的人都见过。”陆向阳倔强地用力向上张着眼,“后面,时间一久,他们就把这件事怪在姐姐头上。怪她运气不好,怪她倒霉。他们吵架,争执,愈演愈烈,家里摔了个稀巴烂。”
“她明明是能救下来的,医生都说了有希望。亲戚朋友老师都给她筹出钱来了……可我爹呢,偷偷都拿去还债了。”
周奚静默地听着,一句一句地听他说完。
“债是还上了。”陆向阳的声音里带着种凄凉的笑意,“可人呢?”
起先陆向阳还清醒点,说话还能琢磨出清晰的逻辑,渐渐就像是梦呓般的自言自语,到后面越喝越多,说话越发含糊了。
“我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陆向阳喝得有点多了,他朝周奚望过去,眼神里透着压抑的难过,在抬眼的刹那汹涌而出,那一瞬周奚仿佛能读懂他说的是什么,指的又是什么。
“我觉得我有病,可只有我姐信我。”他边说边哽咽,声音断断续续的,像是自己动手把岁月时间缝起来的伤疤重新揭开了,撕得血肉模糊,无可挽救,“就只有这一个亲人,她怎么就走了呢……她哪怕、哪怕多留一会儿,也好啊……”
“不喝了。”周奚抽走了他手里的半瓶酒,把他从椅子上提了起来,“我送你回去。”
作者有话说:
今天吃到了味道很好的红颜草莓!
比奶油草莓个头大好多诶,有非常浓郁的草莓香甜的味道。
隔着包装我就闻到了甜甜的果香!少女心都要飞起来了!
但就是不经放……赶紧多吃两个。
推荐个洗草莓的方法,跟母上大人学来的,在淘洗草莓的水里加一勺面粉,面粉遇水后的黏稠度可以把凹凸不平果皮里的细小灰尘都沾下来,可以洗得特别干净——方法适用于葡萄提子这种不好清洗的娇嫩水果哦!
PS:边吧唧吧唧地吃草莓边看着小陆总醉酒,一失足成千古恨(bushi
第36章别怕,还有我
这一路陆向阳迷迷糊糊说了很多话。
关于自己的,关于父母的,甚至还有关于他店门口的几只猫。
碎碎叨叨,像是梦里的呓语。
“心肝儿啊。”陆向阳的声音含在喉咙里,他把脸靠在对方的肩膀上蹭了蹭,酒气沾了周奚一身,“大白,来,咱哥俩干杯。”
大白是经常来店门口晒太阳那只白猫,周奚不仅见过,还喂过。
周奚:“……”
陆向阳住的地方是一栋老居民楼,没有电梯。周奚目前的任务,就是把这个扬言要跟猫拜把子的醉鬼搬上七楼。
似乎感觉他比之前还要轻一些。
周奚背着陆向阳,努力把人往肩上托了托。
楼道里很暗,设备都老化得残缺不全。爬到五楼的时候,原本声控的楼道灯像是出了接触故障,有时亮有时不亮,闪烁的瞬间能听见灯丝带着电光滋滋啦啦地响。
最后彻底地暗了下来。
光线淡去的时候,周奚的脚步也跟着停住了。
灯坏了。
他连台阶的轮廓都看不清,更何况身后还背了个人。
周奚停在楼梯半道上,他下意识地重重地咳了一声,但四周一点动静都没有,依旧是漆黑一片。
手机在口袋里,无奈他双手都腾不出来,只能站在窄窄的台阶上进退两难。
寸步难行。
有汗水从额角慢慢地滑了下来。
“陆老板?”周奚轻轻唤了他一声,“……陆向阳?”
陆向阳若梦若醒地嗯了一声。
“我看不见了。”周奚说,“你找找手机,打个光。”
陆向阳醉得厉害。在他此时此刻晕头转向的世界里,唯一且仅能听清的几个字,是周奚说的“看不见”了。
陆向阳勾着他脖子的手紧了紧。
他的意识浮浮沉沉地在某个空间里飘摇流浪,像一叶小舟停在梦境的长河里,雾气迷茫,看不真切。
可一切又那么真实。他记得他无数次梦见过的周奚的眼睛,瞳孔里漆黑而迷惘,连光都是涣散的,虚弱地聚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