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没读过书,一直在城里做很脏的生意,还染上了很脏的病,被他碰到就会被传染。”牵着绳子站在水牛边的小少年是这么说的。
副队问小少年是从哪听来的,小少年说是爸妈跟他说的,叫他不要和梁白玉说话,还说别踩梁白玉门前的药渣子,免得沾到脚底板上踩到家里。
副队眉头打结的环顾四周,又望望就在不远处的村口,他脚步一转塌上了来时路。
算了,不去村里逛了。
这里封闭,封建,是一个美丽,又可怕的地方。
不能久住。
副队回到山上没把那些难听的话转述给陈砜听,借此表达自己的看法观点,他只针对偏远落后的环境分析了一番,说,“这大山里的医疗条件得不到保障,为了你对象的身体考虑,我建议你们离开,找个更合适你们的住处,我也可以提供方案。”
接着就强调一句,“还是走吧,走了好。”
陈砜摩挲梁白玉长出一点新皮肉的左手腕部,半晌开口:“会走的。”
副队在山上待了小十天,走之前的那个晚上,他炒了几个小菜,打开在陈砜家发现的米酒,倒了两杯。
陈砜给发财装了饭,揉揉它的脑袋,转身坐到桌前。
“我明儿一早走。”副队尝了一口米酒,咂咂嘴,“到时候就不跟你打招呼了。”
陈砜道:“一路顺风。”
“我这一走,下回不晓得哪天才有空了。”副队说着就静了一瞬,仰头把一杯米酒灌了进去,酸的甜的倒是挺像人一辈子的滋味。人这一辈子,走到哪没个数,感情浅的深的都是过客,陪着走一段就散了,他看一眼发呆的陈砜,“听说现在出了一种新型抑制剂,长效的,对契合度百分百的灵魂omega都有用,我想办法给你弄点儿?”
“不需要。”陈砜一秒都没思考的回绝。
副队被他的笃定惊到,“腾”地拍着桌面起身:“你要把腺体挖掉?”
陈砜摇头:“我要留着保护他。”
副队松口气,这还算理智,身为一个顶级alpha,没了腺体并不能获得人身自由情感自由,更不会永绝后患,反而会患激素紊乱综合征影响寿命,其他大大小小的毛病数不清。“那你……”他顿了顿,“不怕出意外?”
出了,生活便会天翻地覆。
信息素就是人生轨迹线上的bug,明牌,无解。
陈砜摸着杯口,煤油灯的光打在他坚毅立体的眉骨上,他说:“不会。”
副队听了,品了品这两个字的分量,没品出来,他没谈过对象,不懂情情爱爱的,但他相信。
人还是要相信一些东西真的存在。
这年初冬副队来过一次,匆匆忙忙的没顾得上谈心,后来他又来过几次,最直观的感受是,陈砜越来越没话了,头上的白发也越来越多了。
唯一不变的是,守着活死人的执念。
陈砜能有这样,不可能是他一个人在走,他一定是得到了想要的回应。
副队没跟梁白玉接触过,只通过别人的嘴和白纸黑字的冰冷资料看到点他的世界,他儿时有过短暂的快乐时光,之后一路都在黑暗中满地血的往前爬。
即便如此,依然拥有接受爱,给出爱的勇气。
内心都这么强大了,那他就一定会有看见太阳的一天。
第四年炎夏,几个县里来的学生进山游玩,他们脱了鞋子卷起裤腿站在小溪流里,脚踩着光溜溜的鹅卵石嘻嘻哈哈。
旁边的灌木丛里隐隐有细响,像是吃东西的声音,学生们纷纷停下玩闹眼神交流。
关于这深山的传说不会是真的吧,真的有野人?
怎么办?去看看?
看个屁,跑啊!
学生们慌里慌张的爬上案,背上包抓了鞋子来不及穿就跑,有个女孩的脚趾磕到石头流血了,她哎哟哎哟的惨叫眼泪往外飙,其他人都咬牙回头找她。
就在他们带上同伴逃命的功夫,灌木丛里伸出来一条腿。
很白,很细。
脚踝上系着一圈简单的草环。
学生们呆住了,不是野人吗?应该不是吧?野人不都黑乎乎脏兮兮的,哪会白得发光……
他们傻站了一小会,突然看见了什么,眼睛全都瞪大。
灌木丛被两只纤细的手扒开,一个美得分不出雌雄的身影暴露出来,上身穿了件宽大的花色褂子,配的是不同花色的短裤,明明是很花的颜色,在他身上却有种奇妙的鲜活感。
仿佛他就该是五颜六色的,灿烂的,缤纷的,世上一切鲜亮的色彩都属于他。
学生们张着嘴巴,好半天才有人发出抽气的惊叫。
“是omega!”
“没……没有信息素。”
“掩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