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吹起梁白玉的发尾,他够到垂下来的树枝拽了一下,陈砜回头,梁白玉对他说,“歇会儿啊。”
“好。”陈砜放下柴,找了个不算太潮的地方让梁白玉坐。
梁白玉坐了一会就躺到陈砜腿上,他闭着眼,阳光在他脸上流动,带着温柔的色彩。
那一瞬间,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将死之人的肆意与洒脱,对人世间没有半分留念,一切都释然了,就要远去,做一只自由自在的林间野鸟,草中昆虫。
有片小树叶飘下来,落进梁白玉的衣领,他睁眼,瞳孔里是春风山景,和alpha爱他的模样。
他回到了人世间。
正是农忙的季节,山下的田里几乎都有人。
不是在栽秧,就是在驱赶水牛犁田。
田埂上放着水瓶跟缸子毛巾之类,大家之间的交流都用喊的,声音还要被小孩子的玩闹盖掉不少。
这么一副淳朴的乡村景象,是由omega对alpha的生理心理服从以及诱引,还有数量庞大地位却很低下的beta组合而成。
第二性别横空出世至今,依旧是信息素决定一切。
事情有两面性,第二性别把时代推进了一个陌生的领域,人与人的关系羁绊因素都因此发生变化,同时也滋生出了许多见不得光的东西。
陈砜借着优越的眼力捕捉到一处稻田边的小树林里,一对正在忙的omega跟alpha,那两人等不及去更隐蔽的地方或者关起门,大白天的他们脸皮都顾不上了,只想痛快。
信息素是理智和人性的第一杀手,陈砜想起了退伍前的最后一个任务,就和第二性别带起的抑制剂造假产业链有关,那时他还操心这个社会的未来。
现在他不想了,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遭到了致命的一击,脊梁骨都直不起来了。
“杨鸣他……”陈砜犹豫着说,“你别太难过。”
梁白玉没睁眼,唇角轻扯,鼻息里带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嗤”音:“我有什么好难过的,我又不喜欢那孩子,那么皮。”
“那你给他画画。”陈砜默了会,从口中蹦出一句,话音未落,就被抓住手腕咬了一口,他的喉头动了动,目光落在beta垂下来的睫毛上面。
他其实是幸运的。
因为他这辈子遇见了这么惊艳的人。
哪怕体会到的酸甜苦辣等百般滋味加在一起,都不到一年时间。
“现在就回去吧。”梁白玉舔舔唇上沾到的汗液,坐起来用手梳理长发,“回去画你。”
陈砜定定看着梁白玉。
“发什么呆啊。”梁白玉在他的阻隔扣上摸了一下,两秒后就摘下来,指腹揉上他的腺体。
陈砜的后背瞬间就起了一层湿潮,他急促的喘息着爬起来,弯腰去拉能让他死也能让他生的人,“走了。”
昨晚那场火把山林弄得乱七八糟,几个村子都安排了小分队,在山里登查找并登记被偷走的树。
原先村里人不知道树还能卖钱,这回知道了,有人经不住大餐和四轮车高楼的诱惑起了小心思,可惜没有那方面的门路,也畏首畏尾,发大财就只能是个梦。
有支小队往梁白玉跟陈砜这边来,总共就三五个人,边走边吞云吐雾,张嘴不是骂爹就是骂娘,一个个的都从昨晚忙到现在累得要死,火气大得很。
陈砜拉住梁白玉:“我们绕路走。”
梁白玉幽幽看他一眼:“为什么?从这儿走多近啊。”
“绕路。”陈砜绷着脸,低声道。
梁白玉耸肩:“好嘛好嘛。”
陈砜带梁白玉避开那几人,不是他怕麻烦,是他不想再有龌龊肮脏的视线落在梁白玉身上。
他已经错过一次了,不能再错下去。
快到家的时候,梁白玉的脚踩到什么,他垂头看去。
是一截蜕皮。
梁白玉弯腰捡起蛇皮,拿在手里捏捏摸摸。
“蛇蜕皮,是成长。”梁白玉呢喃了声,手肘蹭一下陈砜,“那你知道人蜕皮是什么吗?”
陈砜被问得一愣。
“人蜕了皮,就什么都不是了。”梁白玉意味不明的说完,哈哈笑道,“人也不可能蜕皮啦,说着玩的。”
陈砜凝视他苍白的脸和漆黑的眼,有些出神。
梁白玉丢掉蛇皮,把手在陈砜的褂子上擦擦:“映山红还没开。”
陈砜道:“快了。”
梁白玉朝一个方向歪了歪脑袋:“那边有金银花,我在这都闻到香了。”
荆棘丛里生了一片白。
陈砜掰下一些再利用枝条编了个手环,套在梁白玉的腕部。
梁白玉举起那只手,眯眼看一圈白花和绿叶,他凑近闻了闻,转头对陈砜笑得比花还艳:“我喜欢这个,你以后每年都要给我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