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快看,安国公府的人来了!”
“我呸,还国公府呢,府里的姑娘竟这般不知廉耻。竟与那淫僧在护国寺行恶心之事,真是恶心人。”
“就是,就这都能评上京城第一才女,她连最基本的礼义廉耻之心都没有,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也不知这第一才女的称号是怎么来的,哈哈哈莫不是睡出来的吧?”
……
各种污言秽语,当真是不堪入耳,国公府的众人都有些抬不起头,甚至还有人埋汰安国公和安老太太,说沈婳终究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之所以能做出这等事,都怪安国公和安老太太没有教好她。
还有不少人在八卦安国公府旁的事,也不知是谁先提了一句,都说起了沈娇遭受虐待的事,百姓们听完这事,都震惊极了,根本没料到偌大一个安国公府竟如此苛待一个小姑娘。
燕溪混在人群中,扮成了看热闹的小商贩,可劲儿扇动着大家,众人都对沈娇同情极了,等到老太太打他们身边经过时,竟有个卖菜的老农,拿起一把烂菜叶往老太太身上丢了去。
两人离得不算太远,菜叶恰好砸到老太太面门上,虽说没多疼,也不啻于当头一棒,老太太差点又晕厥过去。
荣氏连忙搀住了她,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竟又有人拿着菜叶朝老太太扔了过来,荣氏也没能幸免,被砸了一下。
沈娇已经听到了大家在为她抱不平,她怔怔望着面前的陌生人,一时眼眶都红了。
有个大娘见她生得漂亮,一直在偷偷瞄她,瞧见她红了眼眶,连忙道:“哎哟,姑娘别哭呀,他们不稀罕你,自有人稀罕你,一瞧你就是个有福气的丫头,会时来运转的。”
沈娇冲她感激一笑,连忙拎起衣裙,快步走到了安老太太跟前,她并未否忍曾遭受过不公,冲大家鞠了一躬,道:“谢大家为我出气,都别砸了,府里并未缺过我的口粮,多少人连饭都吃不起,我能安然长这么大,已经觉得极其幸运了。祖母年龄大了,昨日又差点病倒,大家且手下留情吧。”
她声音软糯,眼尾泛着红,明明小时候那般可怜,此刻却又不计前嫌,为老太太说话,话里话外都只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大家越瞧越觉得这丫头真是豁达心善,竟果真住了手。
老太太被兜头砸了两下,整个人都是晕的,只觉得羞耻万分,一张老脸都要丢尽了,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直到走进衙门,她才微微松口气。
审判的过程无疑是漫长且煎熬的。
沈婳公然玷辱佛门的清净,又迫害其妹,性质极其恶劣,最终被判了三年,三年不可谓不重,她今年十五,等到十八岁,才能出狱,到时也成了老姑娘。
沈婳自然不服,哭得可怜极了,却根本没人理她,见她还有脸哭,门口瞧热闹的,都指着鼻子骂她,骂她不懂廉耻,还说只判三年着实太轻,就她这般心如蛇蝎又生性淫/荡之人,就该被浸猪笼,沈婳又惊又怒,气得扭头就想骂回去。
她扭头后,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莫景言一身红衣,雪白修长的手指间正把玩着一把匕首,瞧见她的目光,他冷冷笑了笑,眼中满是鄙夷。
沈婳心神俱震,道不尽的愤怒刹那间全灰飞烟灭了,她心中仅余下恐慌,羞耻感也齐齐涌上心头,对上他鄙夷嫌恶的目光后,她悲痛至极,她知道她完了,身败名裂都不足以让她这般恐慌。
多日来的惧怕、不甘一起涌上心头,她硬生生吐出一口血,死死闭上了眼睛。
沈婳并没有晕,她只是无法承受莫景言厌恶的目光,闭上眼睛,倒在地上后,大家的咒骂和侮辱依然没有停止,甚至有人让她去死,说她留在世上也只会玷/污整个京城。
她从小到大,得到的从来只有夸奖,还从未被人骂得这样惨,她不知道一切怎么变成了这样,被莫景言厌恶的应该是沈娇才对,被和尚糟蹋的也该是沈娇,为什么,如今却是她在承受这一切。
沈婳身体冷得厉害,这一刻想死的心都有了。
安老太太和荣氏等人,毕竟只是犯了包庇罪,算不得太重,对他们的惩罚也不会太重,李大人正欲宣判时,却见门口挤进来一个人,这人身着太监服,额头满是汗,见李大人尚未审判完,松口气,笑道:“咱家紧赶慢赶终是赶上了。”
沈婳的事闹得很大,自然传到了当今圣上耳中,早朝时,便有好几人参了安国公一本,安国公这些年整日浑浑噩噩的,也不太与人交际,无形中得罪了不少人。
皇上得知安国公府的事后,自然是震怒不已,当即下了圣旨,不仅将降爵重罚,还收回了先皇御赐的安国公府。
章公公宣布完圣旨后,老太太的身体再次晃了晃,外面的百姓们却一叠声的叫好声。
好好一个国公爷,竟成了侯爷,沈初海心中的憋闷可想而知,更让他难以接受的却是沈婳的下场,三年的牢狱之灾,沈初海都不敢想象,她能不能撑下来。
莫景言则紧紧盯着沈娇的背影。
他这段时间,都过得浑浑噩噩的,始终待在府里没有出门,根本不知道她在护国寺时,竟差点被害,今日一早得知此事时,他就来了此处,此刻,见她完好无损地站在堂内,他心中满是庆幸。
沈娇等人回到安国公府时,已经快要午时了,刚入府,天上就又飘起了细雨,雨水淅淅沥沥下着,不一会儿就变成了豆大的玉珠。
丫鬟手忙脚乱地撑开了伞,护住了主子们。荣氏心中沉甸甸的,圣上只给了他们三日时间,三日内,他们就得搬出安国公府。
荣氏勉强压下了心中的情绪,道:“大家都回去吧,各自收拾一下东西,这两日争取尽快收拾妥当。”
府里经此大事,大家才察觉出她的好来,见她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众人都应了下来。她则连忙派人去打探了一下,哪里有要出售的住宅。
沈娇也回去了,才刚刚回到素心阁,就听丫鬟通报,说表姑娘来了,沈娇望了一眼外面的瓢泼大雨,心中紧了紧,连忙站了起来,半夏拦不住她,只得撑着伞,护着她去接人。
好在,才走到院门口,就瞧见了赵紫璇,赵紫璇身上湿了大半,见沈娇竟冒雨来迎,她好看的眉头拧了起来,斥责道:“表姐身体不好,怎么还冒雨出来?”
沈娇眼中也带了点谴责,“你身体好,就乱糟蹋吗?都下雨了,还来看我作甚?”
赵紫璇没与她争辩,她将半夏挤走了,自己撑起伞,护住了沈娇,两人回到室内时,身上都湿了。
沈娇连忙让丫鬟拿了布巾和干净衣物,她和赵紫璇都换了身干净衣服,这才坐下喝了杯热水。
赵紫璇始终拧着眉,小脸也气鼓鼓的,将丫鬟全都挥退后,她才闷闷道:“在护国寺时,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表姐太能瞒了,如果不是今日的事被爆了出来,你是不是什么都不会跟我说?亏我以为咱们是最好的朋友。”
她说得委屈极了,说到最后,眼眶都有些发红,也不知是心疼沈娇的遭遇,还是气她瞒着她。
沈娇哪里见过她这个模样,心中软得一塌糊涂,不由伸手抱住了她,“本来就是最好的朋友呀。”
赵紫璇不买账,眼睛依然红通通的,想到表姐以往对沈婳的依赖,赵紫璇心中不由酸酸的,得知亲姐姐这般害她时,她该多难过?
如今竟只判沈婳三年,连赵紫璇都觉得太便宜她了。
见她不说话,沈娇软软趴在她背上,抱着她晃了晃,“表妹别生气了,是我错了,你原谅我这次好不好?”
赵紫璇头一次见她这般撒娇,心头的憋闷和委屈,顿时散了大半,沈娇又抱着她晃了晃,“不气了哦。”
她这个样子,赵紫璇哪里还气得起来,不生气后,她伸手戳了戳沈娇的脑门,哼道:“现在倒是会撒娇了,以后不许这么冲别人撒娇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