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徽轻声答道:“这句话原本就是棠音答应过我的,只是棠音忘记写上去了,我才过来代笔。”
“我什么时候——”话方出口,棠音便也想起下聘那日的事情来,一时间也有些心虚,自知说不过他,只好将聘书收了回来,小声道:“那你这一大早过来,就为了添这句话?我都还未洗漱完。”
她的话音落下,李容徽也是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方才只一心想着聘书,此刻冷静下来,才发觉小姑娘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月白色寝衣,领口的玉扣还在无意中碰开了一枚,赤露出一小片洁白羊脂玉一般的肌肤,与两段精致如玉把件的纤细锁骨。
再往下,便是不可窥探的秘处。
棠音也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往自己身上看去,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什么,一张瓷白的小脸登时红了大半,珊瑚色的唇微微一张,却不知说些什么,只慌乱地当着他的面,一把将长窗合拢。
“我,我去换身衣服——”
小姑娘羞赧又慌乱的嗓音隔着紧闭的长窗传来,似春末的熏风隔着半透明的竹篾纸落在面上,温软微烫。
李容徽的唇角轻轻上抬,连眼底都铺上了一层明亮的笑影,只静静地等在长窗外,等着小姑娘换好了衣服出来见他。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随着轻轻的‘吱呀’一声,紧闭的长窗终于缓缓打开,露出小姑娘仍旧有些泛红的芙蓉面来。
之前那件轻薄的月白色寝衣已经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件藕荷色的窄绣罗裙,领口起得极高,上头的玉扣更是一枚也不拉地细细扣好,掩住了大半纤细雪白的脖颈,却也素色的花萼一般,衬得小姑娘本就娇美的面容愈发妍妍如棠花初开。
只是还未等棠音开口,便听见眼前风声微微一动,却是李容徽无声无息地自敞开的长窗里进了她的闺房来,手里还端着那一小碟子青盐。
棠音想起床榻还未整理过,心中更是一慌,忙上前将帷帐放下了,只慌乱道:“都已经是王爷了,怎么还乱闯别人的闺房——”
“不是王爷,是已经定了亲的,只是还未来得及亲迎的夫婿。”李容徽轻声指正了她。
棠音面色愈红,又不敢高声怕别人听见,只慌乱道:“那更不成——定了亲的人,本来是不能见面的。你偷偷来了也就算了,怎么还能闯进我的闺房里,这,这不合规矩——”
“可我还没有洗漱。”李容徽一手拿着她洗漱用的洁具,一手捧着青盐,浅棕色的眸子轻望着她,有几分委屈地小声央道:“头发也还未束。”
“衣裳也没穿好。”
“棠音,你不能就这样赶我出去。”
棠音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看着他这一身的狼狈,终于还是不忍心,只能轻轻别过头去,微红着小脸,只眼不见为净道:“那你可快些,要是让人看见了,始终是不好。”
“我一个人,怎么快得起来?”李容徽漱了口,却学着她的样子在妆奁前坐下,慢吞吞地整理着衣衫,只轻声道:“要是我整理衣袍的时候,棠音能替我绾发,兴许便能快些了。”
第118章成婚前后棠音怎么就不担忧我,我也瘦……
棠音看了他半晌,终于还是拿他没法子,便只能自妆奁里取了犀角梳出来,伸手轻挽起李容徽的墨发,动作轻柔地将散落的发丝理顺,拢于掌心,小声道:“我没学过男子的发式,只能照着你往日的模样,梳一个简单的。”
“你可不能嫌弃。”
这时候李容徽才将衣袍整好,又取了热帕子净脸,听棠音这样说了,便也自帕子间抬起脸来,轻抬了唇角道:“只要棠音梳的,我都喜欢。”
棠音知道自己是说不过他的,索性也不开口,只放轻了手上的动作,学着他常日里的模样,一点点将他的墨发束拢,梳成男子的发髻。
房中没有他可以戴的金冠,棠音便随手自妆奁里取出一支款式简单些的小叶紫檀簪子,插入他的发间,轻声道:“这支簪子也送你了。”
李容徽望着铜镜,视线却只落在身后的小姑娘面上,眸底笑意愈浓:“好。”
他的话音落下,棠音便也松开了手,往后退开一步,只轻轻推了推他的袖口道:“那现在洗漱了,衣袍也整理好了,头发也束了,是不是也该回宫去了?”
李容徽只抬目望向她,低声开口道:“可我还没用早膳。”
棠音见他得寸进尺,便抿唇道:“那你更应该回宫里去了,你现在是瑞王了,宫中想必也不会短你一口吃食。”
“可我想吃天香楼里的玫瑰酥了。”李容徽说着,不待棠音拒绝,便只妆奁前站起身来,几步便走到了敞开的长窗边上:“我先去朱雀长街上等你,你的车辇路过的时候,只要略微一停便好。我一定不会惊动旁人。”
他说着身形微微一展,转瞬间便已轻盈地逾窗出去。
“哎——”棠音下意识地紧步走到了窗楣边上,将小半个身子探了出去,往庭院中望去。
可秋日的庭院中,唯有叶影簌簌摇动,于青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
已经见不到李容徽的身影。
棠音无奈,只能将守在月洞门处的檀香与白芷唤了回来,吩咐道:“去备车吧,去天香楼一趟。”
檀香与白芷齐齐应下。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相府的车辇便已碌碌驶出了府邸。
棠音一路打帘看着,见到了朱雀长街了,便轻声开口对车辕上的檀香道:“先别催马了,让车行的慢些——”
话音方落,随着垂落的锦帘轻轻掀起,车辇微微一沉,李容徽已坐在了她的身边,笑着轻声道:“没让人看见。”
“就算现在没让人看见,等会下车的时候,还不是要看见的?”棠音抿了抿唇,轻声嗔怪道:“到时候传出去了,父亲又要生气。早知道,我方才就不出来了,就应当让你一个人去。”
“不会让旁人看见的。就当做是一场偶遇。”李容徽昨夜本就未曾睡好,又担惊忍怕了一个清晨,此刻便也略有些困倦地将下颌轻轻抵在小姑娘的肩上,低低笑了一声:“是我与棠音之间的缘分。”
“哪有一辆马车这种缘分。”
随着棠音轻轻抱怨了一声,马车也已驶过了朱雀长街,于天香楼前停下。
棠音这才伸手轻轻推了推仍旧枕在自己肩上的李容徽,小声道:“该下车了。”
李容徽闭着眼睛假寐了须臾,才轻轻睁开眼来,有些不舍地将脸从小姑娘肩上挪开,柔声道:“你先去天香楼中定好位置,我随后就过来,这样,便不会被人发现是同一辆马车了。”
“这样也好。”棠音也并未曾多想,只轻应了一声,便踏着小竹凳自车辇上下去,入了天香楼,定了一间清净的雅间去等李容徽。
但令她诧异的是,这一等,便等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就连点好的糕点都已上了大半了,都不见李容徽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