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1 / 2)

棠音本就睡得不深,此刻酒意将散,被这一触,纤细的眉轻轻一拢,鸦羽般的长睫颤抖数下,缓缓睁开一双墨玉似的眸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姿容姝丽的脸。

李容徽玉立在贵妃榻前,修长的手指藏在玄色的斗篷下,通身沐着浅白如纱的月色,半隐于这潮闷的春夜里,缥缈而虚幻,似故人入梦来。

棠音微微一愣,继而忙抬起手,紧紧捂住了自己发烫的小脸,低声埋怨自己:“又做荒唐梦,不知羞。”

李容徽眸色微暗,复又在她榻前半跪下声来,贴近了她的耳畔,微微启唇。语声轻而缱绻,在这般寂静的春夜里听来,低醇喑哑,带着一点蛊惑人心的意味。

“是什么荒唐梦?”

他唇间的热气落在棠音精巧圆润的耳垂上,一点一点,将白玉似的色泽染成莓果一般诱人的嫣红。在这春夜里,散着丝丝甜气,令人想轻衔一口,辗转在唇齿之间。

李容徽的喉头轻轻滚动了一下,薄唇微抬,强忍住了翻涌而起的欲念,在她耳畔低唤了一声。

“棠音——”

第66章神仙木男女授受不亲

眼前的小姑娘捂着脸的手指轻轻颤抖了一下,似乎也反应过来眼前的李容徽不是梦境。

可脸上的热度却不曾消褪,反倒愈发烫得灼人了。

那个荒唐梦,她连夜深梦回时无意想起,都觉得羞赧,更何况如今本人就在跟前,更是难以启齿。

她红着脸,垂首默了好半晌,终于将手指挪开一线,小心地自指缝里看去。

长长半载未见,本就姿容昳丽的少年似乎生得愈发惑人了,深艳的眉眼沉在静谧的春夜里,笼一层鲛绡般通透的月色,绮丽似话本子里的狐仙艳鬼有了人形。

两人的视线在夜色中轻轻一撞,棠音便觉得面上更是烧得厉害,忙垂落了一双长睫,小声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知会一声?”

“如今已快过子夜,若是再差人通传,怕赶不上今日。”他唇角轻抬,目光灼灼,凝在小姑娘绯红的小脸上不放:“我答应过你,要在你生辰的时候回来。终于是没有食言。”

棠音轻愣了一愣,似乎想起了什么,旋即小巧的鼻翼轻轻翕动两下,察觉到他身上浓郁的血腥气,杏眼里流转过一丝慌乱:“你是赶回来的,还受了伤?”

她说着,慌忙地一旁摸索了一阵,终于寻到了搁在贵妃榻边角上的风灯,又借着月色找到了火折子,’嗤‘地一声将里头的灯芯点燃。

庭院中应声亮起一小团暖橘色的光晕,不偏不倚,正将两人携裹在其中。

李容徽没有开口,只是看着小姑娘慌慌张张自榻上下来,提着风灯挨近他的身旁,一点一点,看着他身上染了鲜血与泥点的玄色大氅,眸光轻颤:“你伤得重不重,要不要传御医?”

李容徽的唇角不由自主地轻轻往上抬起,仿佛只要小姑娘的目光再度停留在他身上,这数日里的昼夜兼程,北城中无止境的搏命与厮杀,都似冬日里最后一缕朔风一般,在春来之时,无声散去。

他轻轻握住了小姑娘攀着他袖缘的手,低声道:“大氅上不是我的血。你不要担心。”

棠音这才放下心来,一时间想问的话太多,倒也没留意自己的手被他紧紧攥在了掌心里,只轻声开口:“那去北城赈灾的队伍,是不是也都回来了?北城的近况怎么样了?这半年里……你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李容徽静静看着眼前白兔般的小姑娘,轻轻拉着她在贵妃榻上并肩坐下,将这半载内的腥风血雨,只化作了几句干净而柔和的话说给她听。

“去北城赈灾的队伍还在两个城池之外,是我看见道旁的棠花开了,怕错过你的生辰,便撇下他们,连夜赶了回来。”

“至于北城,在开春之前,雪灾便已平息,流民们也都被安置。这一年内,不会再生出动乱。”

他怕小姑娘再追问下去,便放轻了嗓音,诱哄一般道:“我给你带了生辰礼,不想看看吗?”

李容徽能够赶在自己生辰当夜回来,已是不易。更勿论还给她准备了礼物。无论是什么,这一份心意,便已弥足珍贵。棠音一双杏眼里铺上笑影,乖顺地轻轻颔首,顺着他的话问道:“是什么?”

李容徽单手解开了染血的大氅,露出了一直被他护在怀里的东西。

是一只雕工精美的妆奁,在风灯暖橘色的光辉下,仍旧清净不染半分杂色,光润如象牙,洁白如山顶冻雪。

“雪檀?”

棠音生在相府,行走在宫廷中,见过世间不少奇珍异宝,但看见了这只妆奁,还是不免轻讶出声。

雪檀只生长在千丈高的雪峰峭壁上,以岩缝中的冰雪为养分,引天地之精华而长成,有千年仅得一寸的说法,因而也被世人称为’神仙木‘,号称是只有九天之上的仙人才得以一见。

就连清繁殿皇后娘娘那,也只得了一小块木料,最终勉强打了一把雪檀木梳子罢了。即便如此,却已是羡煞天下人。

如今,李容徽却不知从何得了这样大的一块,还打成了妆奁说要送给自己,如何能令人不惊讶。

好半晌,棠音才回过神来,连连摇头,低声道:“这也太贵重了。”

“很贵重吗?”李容徽轻轻牵起唇角,将寻雪檀的艰辛一笔带过,只轻声道:“那我没寻能工巧匠,而是自己将它雕成了妆奁,是不是暴殄天物了?”

“这是你自己雕的?”棠音愈发讶异,将目光落在其上精美繁复的雕花上,忍不住轻声叹道:“你的手艺真好。只是要雕成这样,要花不少时辰吧?”

李容徽眸光微动,确实很久,他未曾数过,只记得自己自得了这块雪檀后,每个想起棠音的不眠之夜便会起来雕上一个时辰,一直到回京途中,才勉强雕完。

但无论是雪檀也好,雕刻的心意也罢,在他的小姑娘面前,都变得不值一提。

他只遗憾自己能给她的还不够多,不够好。

李容徽轻默了一瞬,见小姑娘仍没有伸手接过的意思,便低垂下眼,难过道:“是不是我雕得不合你的心意,让你不高兴了。所以,你才不肯收?”

“我没有这个意思。”小姑娘一慌,忙将自己手中的风灯往一旁搁下,伸手想去接过妆奁。

指尖刚一抬,便触及到一略显冰凉的掌心,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

棠音这才发觉自己的手正紧紧被他握在掌心里,忙慌乱地抽了出来,缩进了正红色的广袖里,面上也红透了,好半晌,才低声道:“男女授受不亲。”

她停了一停,又小声补充了一句:“我现在是大姑娘了。”

及笄了,确实是大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