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1 / 2)

柔软的披帛覆上靴面,很快便被雨水打湿。

李行衍的眸光一深,伸手去触她的额头。“棠音,你怎么了?”

沈棠音却轻轻往后退却一步,正巧躲开了他伸来的手。

竹伞下,她脸色苍白,好半晌,才勉强定下神来,低着嗓音道:“殿下,棠音身子不适,先回府了。”

话音落下,她便转过脸,与自己的侍女一道侧身快步走过了李行衍身畔,一路头也不回的匆匆往月门处走。

而在她身后,李行衍缓缓收回了落空的手,看着那道娇小的身影出了月门,匆匆上了回府的马车。

温润如玉的面孔上,两道长眉皱起,似有所思。

沈棠音独自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待四面的帘幕都严实放下,彻底隔绝了外头的视线,她的心中紧绷的那一根弦终于松下,一直蕴在眼眶里的泪珠滚滚而落。

在她低低的啜泣声中,马车飞驰着出了内宫,又顺着宫道碌碌驶向最近的北侧宫门。

正当北侧宫门遥遥在望的时候,赶着车的小厮荣满突然放低了嗓音开了口:“檀香姐姐,你瞧前面道旁躺着什么?似乎,似乎是个人!”

坐在车辕上的檀香顺着他指得方向看了一眼,眉眼顿时微微一跳——还真是个人,躺在雨地里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檀香不敢擅自做主,只得轻叩了叩车窗,低唤了一声:“小姐?”

她的语声本就极轻,又混在杂乱的风雨声中,再被厚重的帘幕一隔,彻底消弭于无形。

车内没有回应,只有细细的低泣声断续传来。

檀香咬了咬唇,转首对赶车的荣满道:“小姐急着回府,再说,在这宫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荣满,掉转车头,我们绕过他走!”

荣满应了一声,勒紧缰绳,调转了马头。

不远处的雨幕中,李容徽俯身躺倒在道旁,心绪微澜。

上一世的今日,他便是在此处,初见棠音。

彼时他数日高热不退,已是烧得昏昏沉沉,又被恶仆趁着无人之际,暗中挪到雨地里,只待他无声无息的冻死,好去另谋前程。

就在他以为自己活不到这场雨停的时候,一辆油壁香车自他身旁停下。白兔一般温柔的小姑娘自车辇上下来,扶他起身,送他回宫,为他延请太医,替他送来过冬的炭火。

似一道干净月光照进他黑暗的生命里。

马蹄声踏过地面的雨水,沉闷而来,打断了李容徽的思绪,却也令他的心在胸腔中剧烈跳动。

是棠音的车驾,甚至比上一世,还要早上一盏茶的时辰。

正当他竭力放稳呼吸,将身子贴俯在湿冷的地面上,等待着车驾如上一世一般在他身畔停下。

嘈杂的雨声中,马蹄声微微一乱,继而刻着沈府徽记的车驾,竟迅速调转了马头,似想自小道而去。

想远远离开他的身边。

李容徽的呼吸骤然一停,本因高热而有些模糊的思绪在冷雨里凛然一醒。

他抬手,迅速将藏在袖中的匕首抖落到掌心。

食指用力,推开刀鞘,狠狠向自己的腰腹划下。

鲜血飞溅而起,正落在骏马蹄下。

随着一声长嘶,两匹骏马受惊,暴跳而起,在雨地里乱突乱冲,眼见着就要踏上那个躺在道旁的身影。

“小心——”

荣满勒不住马,憋红了脸大喊,而檀香更是已经吓得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

马蹄如重锤落下,本是躺在地上毫无声息的李容徽借着宽大衣袍的掩饰,轻微地挪动了一下身子。

毫厘之差,却令马蹄只险险擦着他的身侧而过,在袍服上烙下硕大的蹄印。

骏马左右蹦跳了一阵,渐渐没了力气,喷着响鼻被荣满勒住,不情不愿地立在李容徽身前不远处,前蹄烦躁地刨着地面。

车驾初初停稳,厚重的车帘便被一双细白的手掀起,沈棠音自车帘后探出脸来,轻声问驾车的荣满:“这是怎么了?”

“回小姐,是马惊了——”

荣满的话还未说完,便听见雨地里,一声压抑的痛哼响起。

不轻不重,正巧能让棠音听见。

沈棠音的视线下意识地随着声音追了过去,却只见一人躺在雨地里,身下氤开一片鲜红。

更要命的是,他那身玄色的袍服上,还烙着一个沾满了污泥的蹄印。

这是马匹踏了人了。

认识到这点,沈棠音的脸色蓦地白了,她顾不上打伞,冒着雨便紧步下了车辇,行至地上那人身畔。

鲜血沾上了绣鞋,她慌乱地蹲下身去,又想看他的伤势,却又怕看到了什么可怕的场景,只得侧过脸连声对荣满道:“快,快去请御医。”

荣满正是六神无主,听沈棠音这样一吩咐,忙应了一声,伞也顾不上打,卸下一匹骏马便冒着雨就往太医院的方向赶去。

可太医院离北侧宫门极远,一时半会,怕是来不了。

沈棠音的目光在地上的鲜血上一落,又慌乱地移开:“檀香,快过来搭把手,我们一起将他扶到车里去。地上湿冷,不能让他再在这雨地里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