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女儿虚弱的时刻不是没有,就好比当初差点儿被老虎叼走时,直接昏迷了三日三夜,可比如今虚弱多了。
且从小到大,媚儿身子骨弱,时常生病,回回可是将他们夫妇折腾得够呛,小时候缩在小元氏怀里哼哼一晚上还不行,还得让沈老二用背篓背着,到外头走着哄着,又或者骑在马脖子上转悠,横竖,没个消停的时候,长大了,那就更折腾得更厉害了。
还是头一回见这般安安静静的。
故而,小元氏心里有些慌。
尤其,伤着了她最是看中的手指头了,还有腿上还被烫得起泡了,若是以往,还不得炸翻天了,这会儿竟没有半分表态。
从沈媚儿醒来那一刻起,小元氏丝毫不敢多问半句,不敢问她去了哪,不敢过问发生了什么,只顾替她查看伤口及嘘寒问暖。
看到女儿身上的伤,小元氏心都哽咽住了。
女眷在忙里忙完的照看沈媚儿。
两个家主,尤其是舅舅元朗,却是发了雷霆大怒后,直接将将媚儿送回的打铁匠给一路打骂走了。
他指着对方的鼻子破口大骂还不止气,女眷门全部都围在沈媚儿跟前,无人顾及他,这人差点儿要挥起扁担打人了,最终,还是沈老二在磊哥儿的搀扶下喝止住了。
沈老二冲着打铁匠致谢完后,只缓缓道:“小薛,你且先回罢,家里头今日太乱,日后```日后再同你一道吃酒,那些事```咱们日后再言。”
如此,这才将人给打发走了。
这一切,卧房里的沈媚儿及两个长辈们都听在了耳朵里。
对方走后,范氏还偷偷摸到窗子口探了一探,将帘子落下后,她看了看沈媚儿,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小元氏忙不迭冲她摇了摇头。
两人直接偷偷打着哑谜。
最终,范氏叹了口气,去厨房端了碗鸡汤进来,正欲喂媚儿吃下,不想,口还未曾开,便将媚儿拉着被子,低低的冲小元氏及范氏道:“娘,舅妈,媚儿累了,想睡一会儿。”
说完,不待二人回复,沈媚儿便拉着被子,朝着里侧侧躺着,直接闭上了眼。
范氏同小元氏对视了一眼,片刻,只见范氏连忙开口道:“呃,成,成,昨儿个夜里一大家子都没歇好,是容易犯困,那什么```媚儿,你好生歇着,若是哪里不舒坦,或者饿了渴了,只管吩咐舅妈,舅妈就在外头守着——”
范氏话还没说完,便见小元氏立马跟着附和道:“对对对,娘亲也在外头候着,对了,媚儿,你舅妈刚端了鸡汤,娘搁床头了,你若是想吃了可以随时吃,若是凉了,一会儿娘再重新端一碗进来,你睡,你先睡,一觉起来,就什么都好了```”
范氏同小元氏出来后,还一直趴在门口偷偷往里瞧着。
待了许久,这才回了堂屋。
一回来,只见元朗端坐在椅子上,直接拎着茶壶,正大口大口灌茶吃。
赶了一夜的路,吵了一上午的架,寻了半个时辰的人,元朗早已口干舌燥,直到这会儿才有功夫吃口茶。
不想,茶吃到一半,茶壶被人夺走了。
元朗抬眼一看,只见范氏拎着帕子立在他跟前,压低了声音道:“瞅瞅你,为老不尊,你说你```你说你跟那孩子在叫什么劲了你,他好歹帮咱们逼退了那姓凤的,又将媚儿给咱们寻回来,安全送回来了,他帮了咱们沈家这么多回,咱们两家欠下他的恩这辈子都报不回来了,你个一家之主,不代表两家真心实意的感激一番,竟还恩将仇报,对其动辄打骂,你```你方才的举动着实有些恶劣了,骂的话也太过难听了,咱们在里头可听得一清二楚,像个什么长辈样子。”
说着,范氏朝卧房的方向瞄了一眼,又将声音放低了几分道:“媚儿也全听见了。”
元朗听了,立马顺着范氏目光的方向朝着卧房的方向瞅了一眼,心有几分虚,不过嘴上依然嘴硬道:“这是两码事!”
话一起,觉得音高了,他立马放低了声音道:“这是两码事,他对我元沈两家有恩,我元沈两家自该感恩戴德,此番回去后,我自会派人将赠品送上门致谢,无论是他要钱财还是其他任何帮衬,我元沈两家自当毫不犹豫双手奉上,便是要我元某人的一条命,我元朗亦是不带闭眼,可感恩归感恩,私情归私情,便是天大的恩情,我也不会将瑶瑶赔给人家!”
说着,元朗嘴里冷哼一声,朝着沈老二的方向瞥了一眼,道:“该谢便谢,敢打我还打,他一个打铁的,我家瑶瑶可是个娇娇儿,他三番五次```他三番五次跟瑶瑶私密接触,转身却又对她弃如敝履,这个样子,我元某人可瞧不上,既无此意,便不该招惹,不然,瑶瑶怎会难过如此,长这么大,我还从没见过瑶瑶如此模样,我不打他,打谁!”
元朗越说越气。
说着说着,胸口都极具起伏了起来。
这顺口溜似的一番话,一时堵得范氏久久说不出话来。
范氏见了说得激动,仿佛动了肝火,只立马上前替他抚着心口,嘴上却是又气又好笑道:“你说归说,怎么又动起气来了,你一贯沉稳,怎么但凡牵扯到媚儿,便如此沉不住气呢!这个样子,还怎么出去谈生意。”
范氏不忍心说难听的话,只忍不住不软不硬地叨唠了几句。
元朗冷哼了一声,道:“是啊,我哪像瑶瑶她爹那样,四平八稳地,女儿都被人推了,还巴巴讨好着人家,要说这人是达官显贵或是一代英豪,也堪堪说得过去,不过就一打铁的,不是一坨牛粪是什么,也不怕白白糟蹋了自家闺女!”
元朗满嘴皆是阴阳怪气地味道。
沈老二听了,略微挑眉。
他晓得舅兄怪他自作主张,将瑶瑶私自许给了小薛,这才导致后头一连番的事。
沈老二晓得兄长地脾性,并未曾往心里去,沉吟一阵后,只看着小元氏道:“瑶瑶```无事罢!”
小元氏忙摇头道:“已经睡下了。”说着,眼睛却泛红了,见沈老二气色不好,脸上的伤口瞧着比昨晚还明显了,忙道:“你甭操心媚儿,自有我照料着,你且去歇着罢。”
沈老二只说不累。
小元氏便倒了杯茶亲自喂他吃了几口,随即贴身坐在了沈老二身侧,满面愁容道:“女儿的性子,我一贯是了解几分的,可今儿个,还是头一回见她如此模样,我```我着实有些瞧不懂了,按理说,依照她以往的性子,她可是将脸面瞧得比天还大,若是```若是晓得那位```那位薛师傅````噢,那位小薛不愿娶她,要悔婚,还不得将整个家给掀了,还不得将那小薛劈头盖脸的辱骂一番,可如今```如今她一声不吭的,就跟不曾发生过似的,你们说,你们说这究竟是何意?”
小元氏这话一落,只见屋子里三个大人,一个小孩,四双八只眼全部齐齐看向她。
屋子里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了好半晌,只见磊哥儿冷不丁吭声道:“阿姐早已经不任性了,阿姐早就脾气变好了,娘亲可不许再说阿姐不懂事的坏话。”
说着,冷不丁起了身,瞅着众人一眼,闷不吭声搬了个小板凳,一屁股坐在了沈媚儿卧房门口,一脸肃穆的守着。
磊哥儿这话一落后,屋子里众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随即久久噤声,无人开口。
却说,屋子里,炕上。
沈媚儿闭着眼,默默淌着泪,虽瞅着悄无声息,实则,身下的褥子已经被她撕扯抠出了几个大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