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翘笑了笑道:“皇上自然是厉害的,不然怎么做一国之君?”
“是啊,就连爹爹都夸他是一个很优秀的皇帝,不仅勤政爱民,更是为政精明,把朝堂上的百官治得死死的。”林婳嘴角不自觉上扬,脸颊上的两个浅梨涡若隐若现。
绿翘放下梳子,扶了她起身,替她宽衣,道:“娘娘,这夸皇上的话,您还是留着明日跟皇上去说吧。天色不早了,您该歇息了。”
明明已经到了歇息的时间,林婳却一丝睡意都没有,躺在凤塌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萧弈洵。
想起他毫不犹豫替自己挡下的那一刀,当时她惊得心都快从胸口里跳出来,那是一种震撼,他居然用命来保护她。
她还想起他带着自己骑马,在林间穿梭,还有最后的那一吻,她承认了,当时她其实是心动的。
可——怎么办,林婳把被子扯过头顶,闷在里面重重地叹气,一个伤害过阿姐的坏蛋,她怎么可以去心动呢?不报复就已经很好了。
“唉……”又是一声叹气,林婳翻了个身,头压着被子枕着,鼻子泛酸,眼圈儿发热,清醒,她该是清醒点儿的!
翻来覆去到了半夜,林婳还是睡不着,便想出去走走散散心,心里头实在闷得厉害。也没叫绿翘她们起身,自己穿了外衣,裹了一件暖和的披风就出去了。
就在永安宫后面的小花园溜达着,借着园子里灯笼昏暗的光,踏着碎石子路往前,园子里很静,只有呼啸而过风吹起树叶的声音,吹进她脖子里,冷得她打了个哆嗦,赶紧把披风裹紧了。
乌青色的夜空只有稀疏几颗星,月亮是瞧不见的。
这样的夜真是适合散心,走着走着,她突然瞧见前面假山石旁有一片火光,她用力眨了眨眼,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眨眼后还是有的,好像是有人在那里烧什么东西。
林婳一时好奇,便走过去看见,不想是苏姑姑在烧东西,苏姑姑边烧还边念叨着:“小公子,莫要怪小姐,小姐她也不想的,可是没有办法。把你打掉,小姐她也不好受,病了那么些年,又早早地没了,已然付出了代价。”
“小公子,您早些去投胎吧,投个好人家,”苏姑姑拜着道:“就别再来奴婢梦里了,奴婢也不是怕您,就是心里难受得紧,您被打下来时,都已经成人形了,唉……”
苏姑姑抹了抹眼泪,“实在是没办法啊!”
“姑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啊……”苏姑姑被林婳这么冷不丁出现吓了一大跳,大喊了一声,一个趔趄坐倒在了地上,“皇,皇后娘娘,怎么是您?您这是要吓死奴婢啊!”
“姑姑,”林婳蹲了下来,抓住苏姑姑的胳膊,“您说我阿姐的孩子是被打下来的?不是滑胎滑掉的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苏姑姑很是为难,但依然被抓了个正着,不说也不行了,便四下望了望,见夜深人静没人,这才凑近了林婳,压低了声音,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原来阿姐怀的孩子根本就不是皇上的,而是慕长清的,嫁入皇宫之前,就怀上了。
阿姐根本就不敢生下来,这一生下来,就是能让林国公府上上下下去死的铁证,于是便千方百计地想弄掉胎儿,但阿姐怀的又是慕长清的孩子,心里终归是不舍的,折腾了那么久,直到三个多月时,这才下了狠心,喝了一副打胎药,把胎儿打了下去。
林婳听得目瞪口呆,她万万没想到阿姐的孩子不是皇上的,更没想到阿姐为了林家牺牲那么大,把跟慕长清的孩子都打掉了。
“可我听原来长春宫的宫女说,阿姐是在跟皇上大吵一架,之后才滑胎的。”林婳问出心中的困惑。
“这事跟皇上压根没关系,那日二小姐她是先喝了滑胎药,皇上来探望她,只说了些让二小姐宽心的话,就走了。谁知他前脚刚走,后脚药力就发作了,这才传成了,二小姐是与皇上发生争吵滑胎的事。”苏姑姑看了林婳一眼,问道:“娘娘,您可是为了这事,所以才一直跟皇上犟着?”
林婳没作声,苏姑姑便知自己猜得没错,叹气道:“皇上待二小姐虽然冷冷淡淡,但一直很照顾二小姐。你也知道二小姐心里一直有长清少爷,对皇上自然是没什么笑脸的。这些年啊,他们不像夫妻,反而比陌生人更像陌生人,话都说不上两句。”
“可皇上待娘娘您就不一样,”苏姑姑道:“一直哄着娘娘您,事事想着娘娘。您使性子,他也不与你计较,反而还与你说好话,费尽心思讨你欢喜。奴婢一早就看得清清楚楚,皇上喜欢娘娘您,娘娘您却一直伤皇上的心,事事看他不顺眼。”
林婳被她说得无地自容,“这不是因为阿姐的事么?”
苏姑姑思忖了半响,道:“奴婢一直觉得啊,二小姐的事,皇上一直知道些什么内情。那日他到长春宫来,只说是让二小姐好好保重身体,不必胡思乱想,更不要做糊涂事——唉,可能是我多想了吧!”
恐怕没想多,林婳心想:以萧弈洵精明的程度,他岂能不知阿姐腹中的胎儿是不是他的?
他知道不是,居然不生气吗?
电光火石之间,林婳想到阿姐没了的那日,她带慕长清出宫去,撞见了萧弈洵,他肯定也看出来了。
林婳惊得捂住了嘴,他是天子,自尊心极强,这些罪名,都够让她死多少回了,可他从来没提起过。
为什么?
是因为他爱自己吗?
她不相信的帝王的爱,竟那么早就开始守护自己了,那么早之前,他就开始喜欢自己了。
突然记起很多小时候的事,年少时的萧弈洵还不像现在这般冷冰冰的,是个会笑的少年,是个会带她荡秋千,会带她去司膳房吃太后不让吃的糕点,会拉着她的小手,说:“小婳儿,等你长大了,给我做媳妇好不好?”
她为了他手里的一块糕点,满心满意地应着:“好呀!”
有很多事,因为那一夜的宫变,她被溅了一身血,被浑身是杀气的萧弈洵吓到了,吓得她都忘了,从此之后,在她眼里,他只是冷冰冰的太子,威严而高高在上的皇上。
“娘娘,您怎么一人走到这处来了?”何瑞笑问林婳,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长春宫,了然道:“您是来孝贤皇后住的长春宫看看吧?”
“啊?”林婳回神,左看看右看看,才发觉自己不自觉走到了长春宫这边来,昨晚上经过苏姑姑那一遭,她现在就跟游魂似的,一直在想以前的事。
她真是一个大混蛋,皇上把一颗真心捧到她面前,她不但不要,还把它一巴掌拍到地上,踩上一脚,碾碎了,更是拿土埋了。
现在这颗心应当是不会再对她敞开了吧!
唉……她可真是活该!
“何总管,您怎么在这啊?”林婳打起精神来跟何瑞说话。
何瑞笑了笑道:“还能为什么?自然是想我的妻子了,就来此处看看她。”
林婳定睛一看,见到那池子旁的放着一束鲜花,还撒了几瓣花在水池子里,里面的鱼儿一直追着花瓣游,好像真的是翠儿在回应何瑞的礼物。
她之前也羡慕过何瑞与翠儿的真情,还想着自己是否也会拥有这样一份真挚的感情,唉……她明明拥有了的。
“那你继续,我就不打搅你了。”林婳转身,垂头丧气地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