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不觉着,裴深会是李三娘口中要杀人的那个人。她也不会是帮凶。
谈不上她对裴深有多了解,只是心中大约知道,裴深不是坏人,也不会让她做坏事。
这可能就是她对他的信任了吧。
“我家小姑娘年纪小,没见过外面的脏东西,说话客气点。”裴深语气淡了下来,“还有,什么杀人帮凶?我说要你的命了?”
裴深拦在余鱼面前的那道背影,倒像是一座高山,抵挡万千凶险。
“不要的我命?”李三年嗤笑,“外头那些人哪个不是眼红我,不想杀了我取而代之,不想从我手中拿到哪些好处。再说,你要是不为了杀我,能让这个丫头,拼着摔断腿的风险,也要结结实实摔那么一跤?”
裴深提起这个,眉眼中多了一丝烦躁。
“我家小姑娘心眼实,没想害你,请你来没理由,摔了自己。懂了吗?”
李三娘已经感觉出,对面的少年郎和身后的青年的确没有杀气,可她还是难消愤怒。
“你这么说,我就信?可免了,我已经错信了那个小丫头,这条命就当我不要了!”
“你的命要不要,都先给我好好存着。”
裴深神情冷漠了下来。
“且不说你的命值不值钱,你看不看重,今日这时,我家小姑娘去找得你,既然她参与其中,你的这条命,我也保了。”
李三娘眉头一动。她想看那个小娘子,可哪怕知道她手无寸铁,眼前的少年郎死死挡着身后的小姑娘,就连影子也看不见半分。
她怒意渐渐衰退。
“怕我的血,脏了你家小姑娘的眼睛?”
裴深淡然道:“知道就好。”
若是要对方的性命,这种事,他又如何会让小丫头参与其中。
只要涉及到阴暗一面的,他养的这个小丫头,离得越远越好。
想到小丫头,裴深觉着她回来之后一点动静都没有,回头看了看。
余鱼在他身后,耷拉着头,一声不吭。
他觉着有些不对,手指往她下巴一勾,强迫她抬起头来。
余鱼一双清澈透亮的眸中,含着水雾,粼粼若现,眼眶泛着一圈红,忍耐到咬紧唇,才没哭出来。
裴深愣了,他难得地,结巴了下。
“哭,哭什么。”
他摸了摸兜,倒是有一片丝帕,还是余鱼塞给他的,他粗鲁地拽出来,重重往余鱼眼眶上按,还没有按下去时,力道又卸了,轻飘飘地。
裴深紧紧皱着眉。
明明成功把李三娘带了出来,接下来的事很简单。那么难办的事情可以说都解决好了,可他心头没有半点松快,反而回头看见了小姑娘这幅模样,心里像是被蜜蜂的针扎了一下,不疼,慢慢肿起来,让人难受得厉害。
“没让你办坏事,请她来,就说个话。”裴深从没给别人解释过什么,尤其是涉及公事,他下令,属下人照办就是,哪有人还敢问他要个解释。
可眼前这个小丫头不一样。她不是他的属下,也本不该搅合在其中,不过是他一时恶趣味,倒让她扭了脚,红了眼。
他为难地皱着眉,还真怕小丫头哭出声来。
李三娘口中的那些,过于阴暗,小丫头全然没有接触过,骤然听见这个,自己又参与其中,心中只怕满是愧疚。
“她仇家众多,十分小心,从不单独外出,我身份敏感,不能直接与她接触,你这是在帮忙,帮了我,也帮了她,懂吗?”
裴深加重了语气,“我不是滥杀无辜的人,也不会让无辜的人,卷入其中。”
“退一万步来说,”裴深又轻轻在她脑门上崩了一下,声音清脆,半点都不疼,“干干净净的小丫头,我能让你做坏事?”
余鱼抬手捂着丝帕,忍了又忍,强行把眼中的雾气憋了回去。
她知道,裴深这是误会了,误会她听了李三娘的话,以为自己是帮凶,伤心难过才会哭。
不是的。
她只是听了裴深和李三娘的对话,才红了眼眶。
她有些赧然地点了点头,明明是因为,可是忽然涌上的情绪,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话语说给他。
她不知道怎么说,索性不说了,憋回去眼泪。
“知道就好,我和她说句话,你在这里老老实实在这里反省。”
余鱼哦了一声,重新挺直了背,乖乖站得笔直。
她眉宇舒展,连带着裴深也松了口气。
一回头,对上李三年彻底消了怒气的笑脸。
李三娘随着对话已经寻思出了两分,既然与她性命无忧,眼前这个小郎君所图谋的,她想必也是给得起的。
如此,她心情平复下来,嗤笑了声。
“没想到,小郎君一个有谋略又心狠手辣的人,居然也会心疼小媳妇儿。”
她口中的小媳妇儿是谁,裴深自然了然。他倒也没打算跟一个外人解释什么,只懒懒指了指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