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重逢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段容时死了?
苏浈瞬间面色青白,背脊处生出一股寒意直冲头顶,指尖发麻,连嘴唇都在不住的颤抖。
身后那几人还说得兴起,似是亲眼见到段容时披挂上阵,又亲眼见着他被人挑落马下。
“段指挥使查案断狱勉强是把好手,但论打仗可真比不过他老子,恭王这不胡闹么?”
“这世道乱个没完,恭王也是病急乱投医。”
“只可怜京城里那位段夫人,年纪轻轻便守了寡,当初还不如进东宫呢。”
有人嗤笑道:“你当太子那头是好情形?天下局势瞬息万变,保不齐哪天这大周就改了姓!”
越靠近宋州,便越难联系上统御司的暗哨,青叶上回收到消息已是十天前的事了。
这消息真假难辨,青叶心里也有些不安。她担忧地扶住苏浈的手,“娘子……”
苏浈摇头,“咱们离宋州还有多久?”
“大约还有几十里路,若是连夜行走,或许明日天亮便能到。”
“相隔这么近,他们却还有闲心能在这谈天说地,说明宋州还没乱起来。”苏浈缩起指尖,声音很轻,不知是说给青叶还是说给她自己听,“这消息必然是假的。”
两人俱是心里头不安宁,草草用过饭便又开始赶路,果然如青叶所说,天没亮便进了城。
宋州城同苏浈先前预料的并不相同,按理说,八方军都打到城外了,这城里不说四处断壁残垣,也应当是人心惶惶。
可大街上既没有嚎叫着到处杀人放火的士兵,也没有哭喊着要卖儿鬻女的百姓,同京城相比,也不过就是少了摆摊做生意的摊贩,多了身披重甲的士兵。
她们过所齐备,青叶又出示了统御司的铁牌,城门守卫不敢轻忽,亲自护送她们来到府衙。
“两位来得正好,府衙内正巧在办丧事呢。”
“是……是谁……“苏浈心头一紧,还没问出口,边看见宋州府衙皆缟素,门前空地上大片燃尽的纸灰,空气中一股弥漫不散的香烛味道。
而那大大的“奠”字下面,分明就写着“段氏容时”四个大字。
苏浈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花,什么都不知道了。
“娘子……小绊?”
耳边一会儿嘈杂,一会儿又很安静,苏浈心绪不定,像有什么极要紧事一定要做,却又想不起究竟是什么事。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靛青色的纱帐,这颜色和家中用的一样,只料子粗糙些,又略有泛白。
微微一偏头,瞧见身旁躺着段容时,仍旧是精巧的眉目,整齐的长眉,挺直的鼻梁,还有微抿着的唇。
这场景太过熟悉,苏浈恍惚间似梦非梦,下意识摸上段容时的脸,眼中不自觉就泛了泪。
她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当初苏浈被梦境指点,刻意接近段容时,一是为了活命,二也是因为他对自己情深一片,不忍辜负。
但她嫁了他,却又不肯尽信他,甚至还让段容时离京之前吃了个闭门羹。他孤零零地一个人到泰山,又被恭王以剿匪之名赶到宋州,同那些叛军们争斗。
这一路上,苏浈一直在想自己该怎么做,该说些什么,要让段容时知道自己也是念着他的,也想过许多次,或许段容时见到自己,会气她不听他的安排身陷险境,又或许他也会同自己一样高兴。
可再见到段容时,她只觉出深重的悔意和愧疚,她实在不该……
泪水像是停不下来,没一会儿便洇出一小块水痕。段容时蹙紧眉,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瞧见苏浈便弯起眼,接着又着急道:“小绊,怎么了,哪里疼么?”
苏浈转回神,手下的肌肤是温热的,眼前的人能说会动,呼吸之间都是活人气儿,她突然反应过来,眼泪却流得更凶。
“小绊你别吓我,小绊!”段容时彻底着急,坐起身便要唤人进来,被苏浈给拉住。
“我……我以为你死了……”苏浈先是哽咽,然后便干脆坐在床上大哭,上气不接下气,“我来找你,可是、外头的人说你死了……门口还挂着……”
她说话颠三倒四,段容时将人搂在怀里顺气听了好一会儿,“抱歉,是我不对,我只听说城门守卫通报你来了,却没想到让你看见那些……”
“不是!你,你是为了打仗,这个我知道的,兵不厌诈。”苏浈扭捏着推开他,杏眼通红泛着水光,“我都知道的,我就是,就是害怕……”
段容时叹了口气,苏浈从京城过来,他身在宋州无法处处周到,只能指示统御司的人多照顾些。但太子和恭王以大周为阵地分庭抗礼,各处都乱得很,还是让她受苦了。
“好,别怕,有我在呢。”段容时仔细擦去她的眼泪,将她散乱的鬓发别到耳后。
苏浈哭了一会儿,发泄完了,终于恢复些神志,不好意思地吸了吸鼻子。她悄悄抬眼去看段容时,正巧对上他温和而专注的眼。
“别看了,难看得很。”她捂住那双漂亮的眼睛。
这些日子又要赶路,又要掩人耳目,苏浈着实没什么心思装扮,进府衙时被那些白幡吓了一跳,哭得涕泗横流怎么会好看。
她厚着脸皮撒娇,段容时觉得可爱极了,也听话闭上眼,“好,不看。”
他将她的手握在手心,因为长时间的骑马,苏浈掌心也生出些薄茧,摸着和手背便不大一样。
段容时生得好,虽然闭着眼,但唇角眉梢都带着轻快的笑意,他这样倒比平常更勾人。苏浈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见一阵古怪的声音。
窗外日落西沉,她昨日听说段容时的死讯,便没什么胃口,进城之后又昏睡了大半日,肚腹空空当然会饿。
苏浈犹豫一阵,理直气壮道:“我……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