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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903();江南富庶,十州共用一个社仓,便是建于寿州的社仓。寿州地势平缓,所建社仓也比其他州府的更大,能容纳更多的粮,可供一州百姓整整一年生息。

江南水灾、洪灾都不少,但各州存粮丰实,往往凭借自己就能度过难关,再不济也可向临近州府借粮,因而动用不到寿州社仓存粮。

寿州刺史江兴修害怕存粮久了生霉,每年都趁入库时以新粮换旧粮,再以陈年旧粮抵充国库税收。

社仓中所存全是崭新的粮食,且数量颇巨,若全换成银钱,只怕比江南钱家全族资产还要丰厚。

如此,便有人动了心思。

首先是有人上书告举刺史江兴修以此充好,敷衍朝廷,江兴修被狠狠责骂一通,罚了两个月的俸禄,再也不敢干换粮的事,也再没有一次次清点社仓存粮。然后便是州府掌管文书的小吏新娶江南大族的嫡女,为岳家悄悄配了社仓的钥匙。

再然后,便是江南送往京城的岁敬越来越多,江南豪族的仓廪越来越丰实,而社仓每年报有霉变的存粮也越来越多。

而到了江南水灾时,十州内仓支应不及,求援社仓,但社仓已空……

于是一把大火,烧得干干净净。

顾湘婷不关心朝政,就算见到京中流民越来越多,父兄身形愈见瘦削,也没能发觉什么,直到那日她听见长兄顾松山和二哥顾松柏在书房中争论,这才知道,太仓失火,竟能牵动顾家。

“你也是知道我二哥的,他是个老古板,又没什么恶习,连自个每月的俸禄都花用不完。”顾湘婷哭得快要断气,“那些钱不过是过了过手,最后得利的都是东宫,可到头来,担罪的却是我们整个顾家!”

顾松柏在户部任职,江南豪族敢私窃社仓库存,必然要上下打点,他显然也时被“打点”的一员。

苏浈听得心惊不已,攥了攥手,发现掌中全是冷汗。

她从前便一直想不通,大周虽外有蛮族窥伺,内有积弊众多,但破船还有三千钉,怎么也不至于在短短一年之内便被逼到迁都。

现在却明白了几分。

怪不得梦中江南的一场水灾,竟能酿成这么大的后果,民间起义军能壮大到撼动王朝、攻陷京城的地步,原来还有这一层民愤的缘故。

“既然……既然此事同东宫有关,你……你们去求了皇后娘娘吗?娘娘是怎么说的?”

“母亲已经递了几次帖子进宫,都没有下文,大哥也去东宫递过拜帖,可是……”顾湘婷摇头,泣不成声。

有恭王监审此案,太子怎么能把自己牵扯进去,只怕是要壮士断腕,彻底抛弃顾家。

第36章求情同顾家没半点关系!

顾湘婷泣声不止,亭外流云担忧地望过来,苏浈示意她无事,她便使唤其他下人去准备席面,又站得更远一些。

苏浈抚着顾湘婷安慰了一会儿,“娘娘不见刘夫人,那你三嫂呢?从前皇后是最疼她的,让她出面……”

不久前刘易梦已经过门嫁给顾松竹,那时恰好段容时病重昏迷,苏浈无暇他顾,只送了名贵的贺礼上门。

刘易梦是皇后亲侄女,一向得皇后青眼,甚至有经通报便可入宫的特权,就算皇后和太子想要抛弃顾家,也总该顾忌几分国舅的情面。

顾湘婷脸色更加难看,“她一知道这件事便进宫谒见皇后,但被娘娘以侍疾之名扣下了,前日刘家又送了封和离书来,要同我们顾家断绝姻亲关系……我哥哥他才新婚一月啊,若不是这样,我也不会……不会求到你这里来。”

话说到这份上,顾湘婷是什么也顾不得了,她抓住苏浈的手臂,“小绊,求你救救我哥哥,救救顾家吧!”

苏浈扶着她,“我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一定会帮,只是此事涉及朝堂,我……我实在……”

顾湘婷安心许多,用袖子草草擦干泪水,正色道:“你能帮得上忙。段容时主审此案,只要他肯高抬贵手,也不会有什么人来为难顾家。小绊,只要你帮忙求求情……”

苏浈直觉此事没有那么容易,“这么大的事,有太子和恭王坐镇,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这……”

顾湘婷一下冷了脸,她生得一双极俏丽的眼,含着薄怒时竟与皇后也有七分相似。

“小绊,咱们可得讲点良心,当年你被徐大娘子欺负成什么样了,若不是我们护着你,你能有今日的清闲日子吗?我顾家不求你报恩,若是小事也不会来扰你的清静,可这次不同。”说着说着,顾湘婷眼里又含着晶莹的泪水,“我们家已经被逼到峭壁边上,我父亲已经为这事病倒了,母亲每日在家以泪洗面,我母亲那样疼你,你怎么忍心……!”

“我……我没有说不帮。”苏浈也急得眼眶湿润,“国公同国公夫人对我有重恩,你又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会不帮。只是这事太大,你只想着我这一条路,若主君帮不上忙,我只怕会误了上下疏通的时机!”

顾湘婷神色一缓,握着她的手,“只要段……段侯爷肯抬手放过顾家,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

京城已经闹得人仰马翻,统御司的人马才刚刚抵达和州。

临近晚秋,京城早已百花凋零,遍地落红,一片萧瑟景象,和州却还残留着几分青绿。晚风吹过,金色的银杏叶发出沙沙的声响,街上行人渐渐少了,商贩们吆喝着各自归家,仿佛不曾受到蔓延十州的灾荒影响,秩序井然,一切都同太平时一样。

各处都在受灾,饥荒,瘟疫,匪徒作乱,唯有和州还是个安宁地界。

夜深人静,更夫敲着梆子要百姓小心火烛,没留意到身后几道黑影迅速划过夜色。

玄衣人翻进府衙,悄无声息地摸进后院,此处烛火皆熄灭,静息聆听,只有清浅的呼吸声。

几个玄衣人相互对视一眼,缓缓亮出刀锋,忽而一阵猎猎风声,没了头颅的身体倒在地上,兵刃也摔在地上,发出金属的碰擦声。

此处是和州府衙,屋内熟睡的人自然是和州刺史范丰年。百姓安居乐业,他却为周围的灾祸难眠,外头的声音不重不轻,刚好将他惊醒。

“谁啊,是许师爷吗?”他点起烛火,披上外衫推开门,一轮下弦月高挂在空中,照亮满院的血迹,和院中的一个黑衣人。

满地都是血,却不见一具尸体,饶是范丰年自诩见多识广,还是不由得头皮发麻。

黑衣人朝他作揖,“深夜惊扰范大人好眠,罪过罪过。”

范丰年认出他身上的环首刀,拧眉问道:“阁下是统御司的人?为何在我院中杀人?”

黑衣人微微眯起眼,面罩下像是展开了一个笑,“大人误会了。陛下有旨,和州刺史治州不利,对旁近饥民见死不救,要统御司来拿人问话。几位兄弟听错旨意亮了刀兵,在下为保刺史周全,不得以借贵地规训一二,倒是惊扰刺史大人了。”

范丰年上下联系一细想便猜到端倪,冷笑道:“救范某命是假,统御司清理门户、排除异己才是真吧。”

黑衣人没否认,“两全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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