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1 / 2)

段容时行事酷辣,在朝中树敌颇多,那些人每日烧香拜佛求着他生病都没用,现在需要他出面时却病倒了,让人不能不多想。

不仅东宫信不过,频频使人来探,宫中连皇帝都被惊动,心忧不已,亲自派太医院的陈掌院来看诊。

陈掌院年过古稀,精神矍铄,探过脉象后又皱着眉摇摇头。

苏浈扶着飞絮定了定神,问道:“陈太医,敢问……敢问外子究竟是什么病症?”

寻常发热至多不过两三日,但段容时高热不止连绵六七日,苏浈用尽了法子也没能给他退热,请遍京中医馆的大夫,要么听说是段府相邀便闭门不出,要么是看诊过后便要他们另请高明。

这样几次,就算苏浈笃定段容时不会死,却也生出些犹疑来。

陈太医捋了几把胡子,又翻开段容时的四肢来瞧,见上头各有一处旧疤,便有了几分了然。

“回禀娘子,段侯爷身上经络皆备打断又重接过,身体本就比寻常人要孱弱许多,如今又受风邪入侵,的确多了几分凶险。”

风邪入侵,虽然早有预料,但苏浈还是抿紧了唇。

一切都是因为她。

“侯爷经脉受损,与常人行药不同,待我为他行针后再服药,或许能尽快退热。“陈太医瞧她一脸的担忧苦闷,出言安慰道:“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娘子且宽心。”

苏浈连忙点头,使唤下人去准备东西。

陈太医提针在段容时各处穴道上行针,不到一刻,他便汗出如浆,嘴唇泛白,吐出一口瘀血来。

苏浈没见过这阵仗,握紧飞絮的手,强撑着站在原地,又见段容时吐血过后反倒清醒过来,也能与人对谈,这才安了些心。

陈太医收起针包,如常写下几个方子,细细吩咐过下人之后便回宫复命,苏浈说要送他,陈太医却示意她留步。

陈太医犹豫片刻,还是对段容时劝道:“侯爷该保重自身,莫要再让家人担忧了。”

太医离开了,段容时斜靠在床柱边,面上仍然没有血色,精神却挺好,朝苏浈伸手,“小绊,辛苦你了,我睡了几日?怎么见你都瘦了些。”

苏浈拉着他的手,坐到床边,一下子就绷不住了。

“对不起,我……我真的不知道……”

陈太医说了,他这样的情形本不该饮酒,更不要说吹风着凉,她又想到西川寺避雨那日,分明已是仲春的时节,段容时却仍在屋内备了炭盆,显然是清楚自己身体的。

“你怎么不早同我说啊,我若是知道了,必然不会……”苏浈翻开他的手,细细地摸着那道伤疤,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来。

当年段伯言叛逃,段家一夜倾覆,族人要么隐匿身份要么被砍头流放,唯有段容时因着母亲锦阳长公主的几分情面,得以保全自身。

外人只知道他是撞了大运,遇见了个善性的皇帝,身为逆贼之子尚可不被连坐,还能位极人臣,却不知他曾受过这么多苦。

“不过都是些陈年旧事,若不是太医说起,我也忘了。”段容时将伤疤收回袖子里,抬手给她抹泪,“别哭啦,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苏浈瞧着他气息都不稳,还要来安慰自己的模样,却觉得越发委屈起来。

“你要是早些告诉我,我也不会……”

段容时却打断了她的话。

“好啦,是我错了,小绊别伤心了。”段容时的声音很轻,脸上也是笑着的,可苏浈莫名就是觉得他有些伤心,“中秋那日我也很高兴,只是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倒是扫兴了。”

这话说的,像是比起担心自己的身体,更担心让苏浈失望。

苏浈吸了吸鼻子,红着一双眼睛瞪他,“你要是早告诉我,咱们要么多准备几个暖盆,要么就在亭中拉起帘子遮风。总归都是赏月,总有不让你着凉的办法,也不至于一病就这么多天。我……”她忍不住又锤了一下他,“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要是一直……一直……”

她说不下去,生怕随口说出的话被应验了。

段容时心里软成一团,揽过人轻轻哄道:“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忽而目光一利,“谁在那里,出来!”

苏浈也是一惊,朝屏风看去,却看到苏英一脸复杂地转出来。

第34章旧伤苏英气急,拂袖而去

苏英深夜到访自然是有要事。

西川寺的布置是段容时一手策划,包括恭王撞见“刺史之子”后,那位出谋划策,劝说恭王向统御司求援的谋士,亦是段容时的暗桩。

而这些事段容时早在要求苏英合作时,便同他交了底。

苏英知道,猎宫一事在太子那里,他是借了太子的东风得以掌控禁军,但唯有他同段容时清楚,他实则是成了段容时楔在皇帝身边的一颗棋子。

无论是东宫还是恭王府,都有段容时的人手眼线,而苏英成为禁军统领后,段容时便等于间接控制了宫城防卫,苏英摸着线索细想几息,便觉出一身冷汗来。

只是他已经同段容时站在同一条船上,又有苏浈掣肘,已不能再回头。

今夜他来此则是因为,皇帝已经发觉,江南饥荒背后有太子和恭王两方角力,已不仅仅是一场天灾这么简单,势必要让段容时亲自处理此案,段容时再“病”下去意义不大。

却没想到段容时将一切瞒得这么紧,连枕边人也没透过口风。

但瞧着自己妹妹从段容时怀里挣脱出来,脸颊通红不敢看过来的模样,苏英又觉得段容时是故意的。

苏浈抹去脸上残存的泪水,“兄长怎么来了?”

苏英挑了挑眉,没为难她,而是似笑非笑地看向段容时,“妹夫病得这样重,我身为长兄该来探望。”

他加重了“探望”二字,显然是意有所指。

这些日子苏浈日夜照顾,当然不觉得段容时的病有什么问题,只觉得他故意找麻烦,而段容时又斜靠在床柱边气若游丝,不由得说:“夜已深了,兄长若有什么别的事,不妨明日再……”

“大舅哥身份不同,白日里毕竟不大方便。”苏英听见这个称呼脸色又黑了些,段容时置之不理,紧了紧握着苏浈的手,“这里没事,天色不早了,你先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