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青意拉住她搭在窗垣上的手,摇头低声道:“不用,仔细吵醒了小野。”
说完这句,他又垂下眼睛,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家里没事,就是我……我们都有些挂念你。”
从前两人虽说独处的时间不多,但日日对在眼前,早就成为一种习惯。
如今虽只隔着一墙,顾茵和顾野只两人用饭,偶尔也会觉得冷清。
英国公府那边人倒是不少,还剩下四口人呢。
但少了他们母子,就是让人觉得哪里不对劲。
连平素里最喜欢在吃饭时和孩子们闲聊的王氏,话都变少了,每天掰着手指头算行礼的日子。
还有个武安,晚上写功课的时候假模假样说遇到了难题。
“难啊,太难了,今日的功课怎么这般艰深。”武安紧蹙这眉头,边说边就要门边走,嘴里还在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小野是不是也被难住了,不成,我得去和他商量商量。”
连文家老太爷和大老爷都说过他读书方面,是世间罕有的好苗子。
尤其是他比顾野早开蒙不少呢,他都不会的功课,问顾野,顾野能会?
最后武安被王氏提溜着后脖领,按回了书桌前。
武安还尴尬地笑了两声,说:“真别说,娘这一按,还真把我按开窍了,醍醐灌顶,我会了,哈哈。”
武青意把他俩的表现一说,听得顾茵捂着嘴笑起来。
笑完,她又偏头去看武青意,“只娘和武安想我,就没有旁人了?”
武青意握拳到唇边轻咳一声,“还有咱爹……”
说到这里,他自己止住了话头,公爹想儿媳妇,怎么都不像好话。
他只得无奈承认道:“好吧,自然还有我。”
若是不想她,怎么会堂堂一国猛将,一入夜就鬼鬼祟祟跑来隔壁当梁上君子?
而且还是来的很有些时候了,所以才会连发梢和衣摆都被露水染湿。
顾茵反握住他的大掌,“再有三天,我就回去啦。”
武青意轻捏她的指尖,应声道:“我省得。”
他黑沉沉的眸子似黑曜石一般,闪着动情柔软的光芒。
两人静静对视了一阵,顾茵笑着开口道:“好啦,快回吧,我也要早些睡了。不然后头歇不好,可不好上妆。”
武青意点点头,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她的手,走过了两步,他又站住了脚,转身快步回来,向她确认道:“咱们就要成婚了,你一丝的后悔犹豫都没有,对不对?”
“怎么还问这样的话?”顾茵笑起来,但随后还是认真地回答道:“从应承你求亲的那一日,到现在,我一丝的后悔犹豫都没有过。我很清楚,我要嫁给你,要和你共度余生。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所以然你觉得不安?”
不等顾茵反思更多,武青意又笑起来,连忙道:“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是我想太多了,但这几日我总感觉不真实,生怕某天醒来,发现这只是一桩美梦。”
顾茵佯装抬手要打他,武青意下意识地躲开。
见他退了半步,顾茵便立刻不留情面地把窗棂关上了。
“早点睡吧,爱胡思乱想的新郎官!”
窗外传来武青意压着嗓子的闷笑声,随后两人便也不再多言,各自回去歇下。
等到顾茵复又在床上躺好,贵妃榻上的顾野眼皮一抖,掀开了一条缝儿——
唉算了算了,看在未来妹妹的面子上,就饶了叔这一回吧!
…………
七夕这日天刚亮,王氏就张罗好了人手来帮顾茵上妆更衣。
时下成婚的规矩里,上妆更衣前,还有一个步骤,就是得请一个全福人来给新娘子梳头。
所谓全福人,就是父母健在,有丈夫,儿女双全的妇人。
希望全福人能把这份福气带到新娘身上。
这样的人本就不算多,能匹配的上英国公府门楣的就更少了。
早先王氏多番打听,打听到了一位侯夫人,很符合这样的情况,而且下头不止儿女双全,她的儿女也都过得很是不错,儿子有出息,女儿嫁得好,孙子孙女,外孙外孙都有,是时下少有的四世同堂的人家。
只也很不巧,那位侯夫人虽乐意上门当这个全福人,但她已过五旬,在这个时代已经买入了老人的行列,近几年酷暑时节,她身上都会有些不好,总不能带着病痛来给新娘梳头,那也太触霉头了。
所以只得推辞。
后来顾茵听说光是一个梳头人都让王氏费了这么多功夫,十分心疼她,就让她不用再那么忙活,这个梳头人就由王氏来也成。
世间还有哪个妇人,比王氏更盼着她好呢?
而且王氏如今是超品的国公夫人,夫妻和睦,儿孙满堂,还和顾茵这儿媳妇亲如母女,谁能说她福气不好?
王氏后来想想还是觉得不成,就是因为太盼着顾茵好了,所以王氏觉得自己配不上。
不过顾茵的话也给她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王氏转托顾野带了个口信给王太后,把王太后请来当全福人了。
王太后的父母和丈夫都是寿终正寝,都活到了花甲古稀之年,在这个时代绝对算是长寿了。且撇开那些不提,人家能养出一个改朝换代的新帝,和她比福气,谁能比的过?
王太后自然愿意,前一天她们就住到烈王府来了。
顾茵这边在梳妆台前坐定,王太后和周皇后也过来帮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