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凤眸压了压。
“嗯……张阁老考虑周全。”余清窈揪起自己腰间的丝绦,在手指间绕了绕,垂下浓长的睫毛藏住了眼睛里的落寞,慢声细语道:“也是为了臣妾好……”
李策没有轻易被她的口是心非糊弄过去,温声道:“读书并非你所长,也非你所好,既然不喜欢也不擅长,也不用为难自己。”
余清窈惊讶撑起眼,“……殿下何出此言?”
“你找福吉朝我借了本书,还未翻过三页就睡了过去。”李策这会真的有了笑意,唇角向上弯出愉悦的弧度。
“啊……”余清窈记起这件事了。
那还是因为李策每日都在看书,她又无所事事,就想着培养自己看书的习惯,日后与秦王多少能有一点话题。
书是好书,催人入眠。
她还记得自己伏在案几睡了过去,醒来发现身上披着一件披风,便以为是福吉,特意向他道了谢,不过那时候福吉好像没有听懂她的话。
原来是李策给她披上的。
所以就连自己压在手臂下,仅翻了三页的书都给看了去。
余清窈再也反驳不了自己不爱读书这一事实。
“我可以学着喜欢……”她垂死挣扎。
人人都说多读书是一件好事,李策自己更是对书爱不释手,书房里还有浩如烟海的书籍。
可偏偏她天生不是这块料,硬是读不进去。
没有夫妻之实,却还想维护夫妻的名分,余清窈是担心一无是处的自己哪一天就被李策提前抛弃了。
连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多少带着一些笨拙地讨好。
光线从游廊的檐下折进来,照亮余清窈的半边脸颊,欺霜赛雪的肌肤仿佛是被雨水浸润的桃花瓣,白里透出粉。
她的瞳仁在亮光下显得并没有那么黑,清澈莹润,望着人时格外真诚,像是对人不设防的幼兽。
但她明明心铸高墙,对任何人都隔着距离,惶惶惊恐。
就似乎像是一个还游离在外的飘魂,不知何处能安歇。
李策把声音放得更柔,更低,就好像任何过高的音调都会把已是惊弓之鸟的她惊跑。
“你若是嫁给我,还要违心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那就是我这个做夫君的无能。”
他很想伸手摸一摸她毛茸茸的发顶,可周围都是人,又怕余清窈这双兔子眼会变得更红,只能收起动作,将下颚压得更低,像是要和她齐平视线一般,也是为了更好的直视她的眼睛,让她躲避不开这个话题,“我说过,在我能力范围内,你有任何要求我都能满足,读不读书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可是……”
“很多人是没有机会选择,不过你能选择,我也想要你能选择,自己究竟想做什么,想得到什么,什么事会真的令你高兴。”李策温和却不容拒绝地止住余清窈的话,认真道:“而不是随便什么人告诉你,你应该去做什么。”
余清窈彻底怔住了。
还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说这样的话。
上一世余家和李睿教会了她很多事,也要求她做了很多事。
他们教导她,身为家族的一份子,身为晚辈,身为附庸在夫君身上的妻妾,她要以家族利益、以丈夫利益为先,要处心积虑地为之筹谋。
可她自己想要什么,却是从没有考虑过的事。
手里捏着的丝绦一松,在身前荡了一荡,白玉禁步带着流苏晃出几道浅影。
是啊,她想要什么?
重生回来,她又能做什么?
余清窈心里犹如煮着一锅就要沸腾的水,咕噜咕噜冒出密集的水泡。
思绪翻飞。
她目不转睛地仰视面前的李策,那张犹如谪仙一样精致而温雅的脸朝着自己,自己缩小的身影静静被收纳在他幽深的黑眸当中,就好像他眼里只有自己。
她已经做了不同的选择,走了不一样的路,遇到不一样的人。
那是不是也可以利用自己的先知,稍微改变一点别人的路。
"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余清窈缓缓眨了两下眼,忍不住弯眉翘唇,暖暖笑了起来,“殿下真是臣妾见过最温柔的人。”
李策以目光描摹她的笑眼,又在她丰盈水润的樱唇上短暂地停留了片刻,犹如蜻蜓点水般轻快移开。
“是吗?”
福吉没有直接跟着余清窈回去,而是走到姚令红身后,去查验红木匣,一一仔细对照里面的物品。
能进宫的东西都是要备案记录的,以防夹带私物,所以福吉必须要把好关,以免将来有什么好歹说不清。
最后他才接过红木匣子,抱着走了回去。
姚令红侧过眼,那堆被拒绝的书册在婢女手里纹丝不动。
书送不出去,回去不好给公爹交差,但她只是一个臣妇,怎敢与天潢贵胄叫板?
重新转回视线,深色的实木回廊上,秦王夫妇正站在一块。
男子身修玉立,女子娇小玲珑,就是不说两人身高容貌看起来如何般配,单看秦王为迁就王妃而低头垂首的姿态,就已经羡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