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度的自信,让宫梧桐在那一瞬间对天道产生了怀疑和叛逆之心。
天道说他会杀了三个人,他便真的要杀了那三个人吗?
刚刚出关的宫梧桐想了半天,撇着嘴想:“我就不杀,我非但不杀,我还要好好护着他们长大。”
他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想完后也不等,直接带着明灯就杀进了魔族过云江,将那未来三人强行收入了自己门下,悉心教导。
宫梧桐每回都说想要改变命数,但他其实想要改变的只是明修诣三人惨死的命数罢了。
但是越到后面,天道的命轮就转得越快,越既望的魔剑,睢相逢的毒蛊,明修诣的寒冰灵种,每一个都像是一根刺似的狠狠扎在他心中,折磨得他每日睡都睡不安分。
对三个徒弟的感情越深,也让宫梧桐对天道越来越叛逆,他从不在乎自己的生死,每回看到天道想方设法地想要将既定的命数硬生生往正轨上掰时,甚至有种想要和天道作对的意思。
“你不是不想让我死吗?”宫梧桐恨恨地想,“那我非死给你看。”
对宫梧桐来说,死在天道预知的初雪那日,或许也是他这一生终于赢了天道一回的一种证明。
——证明他那些年妄图拯救预知过天命之事并非是可笑的无用功,命数其实是可以给改变的。
天道玄默,无容无则。
既然无容无则,就不该强行立什么“既定”命数这种规矩。
宫梧桐躺在明修诣的怀里,察觉着生机逐渐从体内流失,非但不觉得难过,甚至还轻轻笑了起来。
“之之。”
明修诣强忍着眼泪,讷讷道:“是。”
宫梧桐轻声问他:“你会怪我吗?”
宫梧桐问出来后也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他的之之那般通情达理,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个而怪自己。
但明修诣却哑声道:“会。”
宫梧桐一愣,好一会才不可置信地看他:“哎?”
“你从来……不、不将这事告诉我。”明修诣将脸埋在宫梧桐的颈窝,带着颤音道,“我说我能为您改变命数,您也是从来都不信的,您只想万事靠自己,宁愿去死也不愿同我说。”
宫梧桐噎了一下,干巴巴地道:“你、你可别哭啊,要不然我都没时间哄你了。”
刚刚骂明修诣不掉眼泪的是他,现在让他别哭也是他。
明修诣并没有哭,他双眸发红,讷讷道:“我好恨你。”
宫梧桐愣住。
“我好恨你啊,宫梧桐。”明修诣迷茫地看着他,道,“你没有心吗?”
宫梧桐还没被人这么骂过,好像自己是个负心的薄情汉,吃人就跑似的。
宫梧桐呆呆地看着他,想要在绞尽脑汁说点好听的哄一哄他,但隐约觉得耳畔的声音正在不断消失,视线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暗,但嗅觉却依然清晰,能够让他很清楚地嗅到那漫山遍野的白花香。
那是独属于明修诣的气息。
宫梧桐心想:“算了,反正之之脾气那么好,就算恨我也不会维持太久的。”
他没心没肺惯了,安心地躺在全是明修诣气息的地方,缓缓闭上了眼睛,将耳朵贴在明修诣的心口,感受着他心跳的震动。
明修诣似乎说了什么,宫梧桐已经听不清了,他懒洋洋地躺着,只想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之之。”
宫梧桐喃喃喊他:“我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
宫梧桐所求的,自始至终只是想睡一觉,想要不受任何限制的美梦。
他想要彻底摆脱天道命数的桎梏。
索性他做到了,却是用自己的性命为代价。
明修诣想要骂他愚蠢,但当他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发现没有人能比宫梧桐做的更好了。
他能看到天道的命数,也想要去改变那些既定的未来,好像他活了这么多年,只是在同天道做一个斗争罢了。
明修诣看着他苍白的脸,耳畔隐约传来一阵雷鸣。
宫确已将那魔物彻底斩杀,尸骨散落一地,转瞬到了宫梧桐身边,看到他气息似乎要断绝,呼吸猛地一顿,立刻握住他的手想要为他输送灵力。
“圣尊不必。”明修诣轻声道,“输入的灵力越多,那些毒素在师尊经脉中便会越活跃。”
也就越将他往死路上送。
宫确脸色惨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修诣道:“没事。”
他整个人平静得很,神色毫无变化,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宫确这辈子第一次体会到手足无措是什么感觉,他空有大乘期的灵力却无用武之地,再多的灵器和灵丹都无法驱除宫梧桐身上的毒物。
与此同时,九方宗之人也终于听闻消息赶到了寒山关,睢相逢一看到宫梧桐的模样,吓得脸色一白,直接跪在地上咬开他的手腕,强行往宫梧桐嘴里喂,妄图用自己的毒蛊之血将宫梧桐体内的毒给驱除。
只是毒已入骨,就算他放干浑身的血,也无用了。
睢相逢是医师,自然也知晓这个道理,只喂了一会眼泪就簌簌爬满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