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铁抓着茶盏拍在桌子上,拍得‘咚咚咚’,最后茶盏裂成两半,他又抓起另一个来拍。谁都知道云庄主心情特别不好,个个噤若寒蝉。
“你们,你们怎么能把人搞丢了呢?”他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瞪着眼,眼里冒着火。
云池麟和云婧绮脸色发白。原本以为宋楚轻出现了,元妤怎么样都是安全的,便放宽了心去追温路,结果之后……
他们还记得宋楚轻那日淡淡的样子,说:“钟元妤在我那儿,没有性命之虞。”
不是,这是几个意思啊?谁要在你那儿啊?你问过人家答应了吗!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钟元妤肯定不会答应去什么宋楚轻那里。估计是宋楚轻直接不由分说劫走的。
云池麟和云婧绮瞠目结舌后自然不肯,但宋楚轻留下几个天都阁弟子对付,自己翩然离开了……
至今想起来,云池麟都后悔不已,云婧绮差点拿手指头戳死他。
谁能想到,看着冰清玉洁,矜傲清冷的武林盟主,竟然还会做这种事!
云铁道:“唐洛一看元妤没有给他写信,便已经察觉到我们将她弄丢了……”
云池麟和云婧绮一溜烟跑出去,声音远远的传来:“我们这就去找回来!”
钟元妤都没有想过自己的胆子这么大,偷听这种事都敢做出来了。
因为宋楚轻的不避讳,她在峰顶上行动自由,所以这段时间她早就逛遍了靖龙峰峰顶,熟门熟路的抄了条小路往主阁楼走去。
结果快到的时候,秋秋从旁边窜了出来。
吓得钟元妤差点儿跳起来,然后垂头丧气的就要往回走。
没料到秋秋拉住她的手腕,叹了口气道:“王爷早知道三小姐是要来偷听的,这要是被发现可就糟糕了。到这边来吧。”
于是秋秋拉着钟元妤拐进一个密道内。狭小的密道内布置简单,只一个小书架一张软塌,秋秋小心翼翼的挪开一个小瓷瓶,一缕光线溜了出来,主阁楼屋内的声音便跟着传进。
秋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钟元妤了然的点头,乖乖坐在软塌内,听着屋内的动静。
主阁楼内,炭火烧得嗞嗞的响,暖融融充斥着整个屋子,奴仆们垂着头,半点声响都不发出的奉茶,又静悄悄的退出去,门合上也没有一点声息。
“好久不见啊。”少年清朗的声音含着丝笑意骤然响起,最后两个字尾音缠绵,“哥哥。”
宋楚轻纹丝不动的站立,听到‘哥哥’二字时抬起了眼眸,清冷的眸子里幽深难以见底,半晌,他轻飘飘道:“臣担不起,陛下折煞臣了。”
陛下。
密道内的钟元妤头重脚轻,指尖冰凉彻骨。
是当今圣上明乐容啊。
屋内的明乐容稳稳坐在狐皮垫着的靠椅上,他轻轻一笑,端起茶盏拨弄了两下,清淡的茶香随之飘散,见此他‘唔’了声,意味难明道:“竟然还是顶好的‘上雪湖翠’,父皇可什么都愿意给你……连这隐于世外的靖龙峰都赠予你了。今日朕来你是不是很意外?其实朕早就发现此处了,还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选了处最好的山峰,建筑的阁楼与你这里很是相似。但今日来看,才发现,再怎么仿照,都不如你的……”
最后一句话,他像是反复咀嚼了很多次,带着些许冷冰冰。
宋楚轻恭谨道:“这天下都是陛下的,自然包括靖龙峰。”
他垂首站立,看不大清里头的神情。
明乐容哈哈笑了两声,像是极为开心,但俊秀的脸庞上却几不可见的划过丝乖戾。他放下茶盏,淡淡道:“这是父皇给你的,朕再想要都不会要。不提这个了,先来说说哥哥你,假死的事儿吧。”
宋楚轻抬起头来,表情恭谨,声音恭敬,完全挑不出一丝错处来。他先是告罪,然后说出自己的苦衷,表达了自己只想做安稳平民,然后愿意承受责罚。
但他越是这样平和恭谨,明乐容的心底深处,就越有火气与恨意。
看着这张与自己有五分相似的脸,他心尖狂颤了几下,像是被撕扯到了多年前的痛苦。邪气从眼尾慢慢扩散,明乐容似笑非笑道:“哥哥这是欺君之罪,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朕就是再想包庇哥哥,都是做不到的。”
“臣明白。”
明乐容见着他依旧淡淡的样子,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百无聊赖的托腮,指尖轻轻在桌案上敲击:“哥哥好本事,父皇在世时,就最得父皇宠爱,立了不少大功,便是假死成平民了,都能在短短时间内,一跃成为武林盟主。”
明乐容既然能找上门来,那么关于他这些年的事情,必然都是听过的。
宋楚轻对此并不意外,平静道:“不过是个空壳罢了,承蒙武林中人的信任。说起来,陛下应该知道不少江湖中事吧?”
“嗯?”
“不知道,陛下可知近来江湖中出现的动荡?”
宋楚轻问得干脆利落,反倒让明乐容愣了愣,他嗤笑了声,淡淡道:“哥哥问的是什么事呢?”
宋楚轻定定看着他,静静道:“武林中有一人,名为温路,因为犯了错误被关押,前段时间却逃脱出去。等再归来时,修得一身邪道功法,而此邪道功夫,臣记得名为‘寒鸦书’,是年悦帝的藏品,就放置在宫中。”
像是没有料到宋楚轻知道的事情不少,明乐容又是一怔,接着大笑起来,那张和宋楚轻有五分相似的俊秀容颜上,带着张狂与乖戾。
他抹了抹眼睛,含笑说:“唉,朕倒真的没想到你竟然知道‘寒鸦书’,竟然因为这个被你发现了。不过朕来的也是时候吧?正好我们兄弟二人,可以大大方方的聊。不错,温路是朕派人救的。”
此话一出,密道内的钟元妤纵然已经猜测到,却还是觉得头皮发麻。她很不理解,皇帝到底想要干嘛?而且这个皇帝……似乎是个变态。
怀着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钟元妤平复了心绪,继续竖着耳朵听。
果然,宋楚轻也问到了相同的问题:“臣还想问,闻白公子也是陛下派人杀的,是不是?近来的动乱大多都是陛下一手造成的,是吗?陛下……为何要针对昀凌殿唐洛?”
明乐容一手托着腮,笑盈盈看他:“看来哥哥知道的事情虽然不少,更重要的却没有抓住。不过就算如此,哥哥知道的也未免太多了。”
此话一出,密道内的钟元妤不由觉得有股寒气从脚底板上升到了头盖骨。
自古以来,秘密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屋内的气氛陡然一松,明乐容哈哈笑道:“不错,朕在针对昀凌殿唐洛。那些杀人的事儿都是朕强加给昀凌殿的,流暮宫柳和志也是因为朕的人,才知道了唐洛身世。故事还在继续,动乱只会更大不会更小……怎么,武林盟主觉得很有压力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