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太子也从他的坐席上立马站了起来了,他连连劝说道:“父皇息怒,齐光……齐光头回入宫,不知礼数,实乃无意冲撞父皇,还望父皇——”
然而太子话还没说完,却见元帝广袖一挥,他压根未曾理会太子,只冷冷盯着方修远,冷笑一声道:“没曾想,竟还是个情种。”
众人皆以为元帝会雷霆大怒,然话音一落,说到这里,却见元帝语气骤然一缓,只淡淡道:“朕素来乐意成全有情人,可君无戏言,朕赐婚的话已然道出,朕既以允诺端阳这门婚事,便绝无收回成命的可能,自古忠孝难两全,忠义与前途亦是难两全,今日,这道旨就摆在你面前,接或不接全在你,朕不逼你,接,你便可迎娶郡主前途一步登天,不接,那便按照我大俞律例,朕治你一个抗旨不尊——”
说到这里,元帝只将双眼微微一眯,只一动不动的盯着方修远,道:“朕再问你一遍,这旨你接是不接?”
抗旨不尊,按律当斩!
元帝话音一落,整个大殿再次肃静一片,所有的目光再次齐齐落到了方修远头上。
方修远此时挺直着背脊跪在大殿上,自始至终,脊背未曾弯曲,从身后看去,纵使跪着,依旧霁月清风,拥百折不挠的青翠之姿。
这不止是接不接旨的较量,更是生与死的选择。
然而由始至终,只见殿上那人双眼未曾眨过一下,却只缓缓偏头,朝着对面方静姝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一眼看去,方静姝瞬间红了眼,方静姝拧紧了帕子,咬紧了唇瓣,似想要劝阻,然还不待她劝阻,便见方修远嗖地一下将脸转了过去,只一字一句几乎毫不犹豫回道:“草民——”
“呵——”
不想,方修远视死如归的声音陡然间被一道略带讥讽的轻笑声打断。
是道男子的声音,低沉醇厚,清冽中带着一丝讥讽,声音有些轻,有些短促,令人压根分辨不出任何音色,却又带着些缥缈虚无之感,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众人都以为听错了。
只觉得好似无人开口说过话,却又离奇般扎扎实实在耳朵里浮现过。
直到高座上某个方位,有人将脸缓缓转了过来——
打在黑金面具上的烛光折射出一道耀眼的金光,在整座大殿上一闪而过,众人这才赫然发现,这抹清冷的讥笑声是从二殿下方位发来的——.
第278章
也是一直到了这里,众人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原来这大殿上还坐着这样一位人物呢。
二殿下自打今儿个入殿起,便未吱半声,甚至嚣张狂悖到连陛下的安都未见,直接将元帝一并忽略了,一直到现在,冷不丁讥笑一声——
于是,所有人全部忽略了方修远,齐齐朝着二殿下看了去。
却见二殿下此时手中端着一只酒盅,他如鹰般的黑眸一动不动的盯着手中的酒盅,即便面对上千双目光的打量也丝毫不为所动,好似酒盅以外的任何事情都没有资格引得他的注意,他一声未吭的坐在那里,纵使面具遮住了他的容颜,却依然遮不住身上那股冷傲不羁、华贵之势,光是坐在那里,也不难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那份睥睨天下及掌控众生的权威之势。
有人一眼看过去,只在二殿下身上隐隐看到了些元帝的影子。
有人惊骇,有人瞪目,有人震惊过后一脸凝重,隐隐像是在揣摩着什么。
直到等了又等,以为会等到二殿下下一步动静,却见对方压根没有理会众人,压根没有要继续开口的意思。
于是,不久后,空气中浮现出一丝尴尬及诡异感。
就连元帝也眯着眼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二殿下这一小小举动,倒是直接打断并改变了整个大殿的气氛,直到过了良久,众人纷纷从尴尬中缓过神来,重新欲将视线落到大殿上那道绫白身影之际,九王爷却在此时摇着折扇笑模笑样的起了,他只笑呵呵冲元帝开口道:“皇兄,您呐,未免也太过偏心了,一会儿惦记着世子,一回儿惦记着端阳,有赐婚这等好事,也不想想臣弟我,臣弟如今可二十有四了,再不娶个正妃回去,便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说到这里,九王爷用扇子指了指高座上的二殿下,又笑眯眯道:“对了,煌儿也还未曾娶妃了,他方才就是因不满才心生怨怼的。”
九王爷笑着,朝着二殿下看了一眼。
却见高座上那道身影缓缓朝他看来。
九王爷立马停止了打趣。
变脸之快,令人生叹。
元帝原本一直绷着脸,眼下经九王爷这般打岔,脸色倒是缓和了几分,他只微微拧着眉,沉默了一阵,少顷,依然没有提及二殿下半分,却是挑眉看了九王爷一眼,道:“你的婚事自有太后替你操持做主。”
说着,眉头一拧,只有些无奈道:“太后打从十年前起便开始替你张罗,是你一直挑挑捡捡,不令人省心,如此,便是娶不到王妃亦是你自个儿找的,朕才懒得淌你这趟浑水。”
元帝说着说着,忍不住将九王爷数落了一顿。
皇后见状,也跟着笑着符合道:“阿阊这样的性子,得寻个厉害的才行,等闲温顺的可不得被他欺负了去。”
元帝看了皇后一眼,缓缓点了点头,竟十分赞同。
九王爷闻言却忍不住叫屈道:“皇嫂,可不待像您这般坑弟弟的,本王如今可收敛得不得了,反正我不管,皇兄皇嫂,你们可也得多为臣弟上上心啊,他们这些小屁孩懂什么,他们不领皇兄的情,本王定全听皇兄的,这么着罢,皇兄,臣弟今儿个便将臣弟的终身大事交您手里了,您随便选,您今儿个选哪个,臣弟便认哪个,怎么样,当然,那些个娘娘腔,不男不女的除外——”
九王爷一脸豪迈的说着,只说着说着,忽然变了味,最后话音一落时,他阴阳怪气的朝着不远处的郑家席位上瞅了去。
这一语,分明带着嘲讽讥笑,分明是明晃晃的意有所指。
郑襄阳今儿个在殿前是忍了忍,忍了再忍,然而凡事过一过二不过三,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
只见郑襄阳脸色一变,忽然蹭地一下从席位上站了起来,只握着拳头冲九王爷一字一句道:“元阊,你此话何意?”
元阊这两个字一出口,四下脸色聚变。
九王爷倒是眉眼未抬一下,依旧一脸阴阳怪气道:“没什么意思,字面上的意思。”说罢,忽而轻轻抬着眉眼扫了郑襄阳一眼,打趣道:“你一届武夫,听不懂咱文化人的话,本王也是能够理解的。”
说着,九王爷哈哈一笑,似乎在口舌上赢了对方而感到无比畅快。
郑襄阳气得直接从坐席上五作三步跨出,她只咬牙切齿的朝着九王爷道:“一个男人跟个娘们似的歪歪唧唧,算个什么男人,有本事咱们出殿打过!”
郑襄阳一副要跟九王爷较量的架势。
九王爷却嘿嘿两声:“不打不打!”又道:“唯小人与女人不可沾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