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卫臻忽而想起,其实前世阮氏同样也没有得到过卫霆祎的宠爱,甚至生活艰苦清贫,可奇怪的是阮氏却活得有滋有味,日日干劲十足,后来,卫臻也是琢磨了大半年,才琢磨出了其中的道理,或许是因为从未得到过什么,便不会奢求什么吧,而一旦得到,人就会变得贪心,心就会上瘾,于是,如何都走不出来,再加上前世阮氏一心为她,将她当做了整个世界,而今生,卫臻自食其力,阮氏连唯一的寄托都没有,她一个人生活在秋水筑,日渐消沉,尽管,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
对于其他什么困扰,卫臻兴许都还能帮得上忙,可对于一个受了伤的女人,卫臻却隐隐有些无能为力,这种事的痛楚,她多少是有些发言权的,所以,她也有些无能为力。
进去后,远远地只见阮氏坐在油灯下穿针引线,卫臻特意放慢了脚步,走近一瞧,只见阮氏手里拿着一只玉色的羊皮短靴,短靴未曾过膝,款式精致华丽,靴子面料用银丝线绣着精美的纹理图案,靴子已经成形,眼看就快要绣好了,是一款男靴,大小瞧着像是大人的脚,卫臻见了,双眼微眯,冷不丁出声喊道:“姨娘。”
阮氏一针一线绣得格外认真。
故而卫臻一出声阮氏被吓得整个人一颤,只立马紧紧捂住胸口,差点儿将手指头给戳破了,一抬眼,看到卫臻,立马一阵欢喜道:“安安,你可总算来了,叫姨娘好等。”
说着,立马放下了手中的鞋子与针线,忙拉着卫臻道:“饿了吧,来,姨娘给安安备了好吃的,都是你爱吃的,这些都是元陵城特有的,往后去了京城怕是就吃不到了。”
阮氏叹了一口气,说到京城二字,双目微微颤了颤,似乎有些害怕,有些抵触,又隐隐有些复杂的情绪掺杂其中。
阮氏如今二十八、九,已年近三十,却依然跟个闺中少女似的,她肤白貌美,性子天真善良,在这深宅大院中实属难得,以往是天真的,不知世事的,如今依旧,不过在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里多了一丝淡淡的愁绪。
卫臻却立在原地没动,只垂着眼,看着针线筐里的鞋子,问道:“这个鞋子,姨娘是替谁做的?”
卫臻双目定定的看着阮氏,眼中神色不明。
阮氏一见到她这幅神色,就跟犯了事儿的小孩似的,一脸心虚,只见她双目闪了闪,嘴上只道:“是……是给五公子做的。”
说着,微微抿了抿嘴道:“你不是成日总提起五公子么,五公子也总托人给你寄信来,姨娘见你们俩个要好,此番回京,姨娘也无甚好备的,便给五公子亲自做了一双鞋。”
说罢,忙将鞋子往卫臻跟前一递,小心翼翼道:“姨娘不知五公子的脚有多大,想着他如今都十三了,就往大的做了,不知道合不合脚。”
阮氏悻悻道。
卫臻盯着鞋子瞧了一眼,沉默了一阵,方拉着阮氏一本正经道:“此番回京,姨娘得闲可时常去往太太屋子走动,也可去大伯娘院子里跟大伯娘院子里的文姨娘说说话,切莫跟冉氏再有半点往来,姨娘一定要记得安安之前的嘱咐,可知?”顿了顿,又道:“至于谭姨娘,日后再说,关键是,对那卫霆祎——”
说到此处,卫臻一贯淡然的脸上忽然凌厉了起来。
阮氏一听到这个名字心里便有些发慌,忙不迭拉着卫臻的手,一把打断了她的话,道:“姨娘省得姨娘省得,姨娘听安安的,什么都听安安的。”
卫臻面上一松,心里却叹了一口气。
第104章
第二日一大早,卫家打点妥当,一共随行三辆马车,前一辆老夫人、卫臻及阮氏三人共乘,后面几辆分给了丫鬟婆子及随行搬运的行礼物件,卫禇驾马而行,余下十余个小厮随从,浩浩荡荡的一大队伍早早便等候在府外。
临行前,老夫人杵着拐杖,经由卫臻、卫禇二人搀扶着去了一趟卫家祠堂,拜别已过的卫老爷子。
卫家祠堂历经百年朝拜,整面墙皆是卫家先祖,一踏入,一种森严肃穆的气氛迎面而来,大白日里都觉得阴森可恐,只下意识的觉得透着股子凉寒气息,难怪小时候的卫庆一听到祠堂二字便两股颤颤。
卫臻倒是不怕,以往每年要随着一道祭祖拜会,跟着来过几回,尤其是这两年,每月初一十五,势必会随着祖母一道前来拜会,去的次数多了,便也不那么害怕了。
一进去,只见老夫人将拐杖递给了一旁的卫禇,卫臻立马亲自上前点了几支香递给了老夫人,老夫人捏着香,上前了几步,立在老太爷的牌位前,直直的看着牌位上那几个字眼,良久,才缓缓开口道:“老头子,留下你一人在这里了,老婆子我得去京城去享清福了。”
顿了顿,又忽而道:“这许是最后一回来看你了,下次过来,就是来陪你了。”
卫臻听了,只微微皱眉,悄悄扯了扯老夫人的袖子。
老夫人看了卫臻一眼,笑话道:“瞧,七丫头竟然不乐意了。”
卫禇闻言,也往卫臻这边瞅了一眼,少顷,立马上前道:“祖父,您且放宽心,孙儿定会好生照看好祖母的,待过了明年会试,孙儿每年同父亲回来探望您老人家,若是祖母腿脚方便,也总是会有机会回来探望您的。”
卫禇难得一本正经,神色认真恭奉,卫家所有子弟,对老太爷,向来是敬爱及尊重的。
老夫人又跟着老太爷絮絮叨叨了一阵。
看着老夫人这神色,卫臻忽然意识到,两年前,老夫人一拖再拖,或许不仅仅是腿脚不便的缘故,或许是舍不得老太爷吧,两人少年夫妻,一起祸福与共,相互扶持了数十年,这回应该算是真正意味上的第一次分别罢。
夫妻之间这样相惜的感情,卫臻并不太懂,皇室里的夫妻多为猜忌,利益为先,夹杂着许多外在因素,反而感情是最为单薄的,上辈子除了元翎对卫绾是真爱,在整个皇室中,卫臻并未曾瞧见过多么令人羡慕心动的感情,如今,直到此时此刻,卫臻忽而意识到,最好的夫妻之间的感情,莫过于此吧,在世时,相互扶持,相敬如宾,过世后,能够怀念,而非执念,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最是恰到好处。
看着案桌上老太爷的牌位,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卫臻对老太爷的印象都并不深刻,只隐隐记得,是一个瘦骨嶙峋、却双目精悍犀利的老者,是个十分睿智的长者。
想到老太爷临终之前还曾提及到了她,还曾安排人着手将她从庄子上接回,就冲着这一点,卫臻都对其万般敬重,不多时,只跪在蒲团上,朝着老头子的牌位磕了一头。
却说从元陵至京城,数千里的路程,通常走水路较快,两年前卫家返京,便是走的水路,可自前年闹了水灾,去年又瘟疫盛行,有一伙流窜的穷苦之人被天灾所逼,逼到东边的水域做起了水贼,打从去年开始,水路便一直不大安宁,不少途径的货船被截获,更甚者,连人有去无回也是常有的事儿。
此番随行多为老弱妇孺,为了安全起见,卫禇便走的旱路。
可是旱路所需时间较长,老夫人年纪大的,经不起颠簸,一路走走停停,快则要一月半,慢则要走上两三月。
卫臻上辈子跟随卫家的队伍回京时才九岁,那个时候她身子羸弱不堪,又胆小如鼠,一路上都窝在马车里,双脚都不曾下过地,错失了一路难得的大好风光,而这一回,老夫人见卫臻一脸兴致冲冲,知道她长这么大起便从未曾出过远门,便也没忙着赶路,一行人一路走走停停,遇到景致好的地方停下赏赏景,到了繁华的镇上停下了歇歇脚,添些当地的土特产,还曾到一个穷苦的村子里住了两日,最后,到河北境内时,时间已过了俩月。
阮氏原本见了老夫人便如老鼠见了猫儿,最起初跟老夫人同乘一辆马车,她心里紧张得不行,前三日,连句话都不敢说,一个人缩在马车的小角落里,一脸委屈巴巴的瞅着卫臻,无数次想要下马车跑到后头跟丫鬟婆子们挤在一块儿,也好过跟老夫人共处一室来的自在。
直到有一回老夫人发了烧,她们在客栈停了两日,阮氏是照顾人的好手,她心细如尘,又麻利松快,衣不解带的伺候了老夫人整整两日两夜,老夫人退烧后,拍了拍她的手,阮氏脸涨得通红,激动得又是一夜没睡着,自从那一回后,对老夫人便不再那么生憷了,慢慢的,又有些嫌弃卫臻伺候老夫人不够细致,竟然开始挑三拣四挑她的毛病,到了半道上,老夫人已经完完全全由阮氏手把手的伺候了,卫臻唯一的任务便是吃吃喝喝睡睡,然后陪着老夫人说笑。
到了河北境内,不过七八日便可回京,想起前世京城里那些纷纷扰扰,卫臻难得静了下来,只盯着马车上那盆白玉兰发着呆。
老夫人看了看卫臻,又看了看那盆玉兰,她活了大半辈子,眼光最是毒辣不过,见离京城越近,卫臻的情绪便越发异样,只以为卫臻又想起了几年前的事情,不由捏了捏卫臻的手道:“怎么,怕了?”
卫臻愣了一下,一抬头,只见老夫人笑着看着她,眼里满是和睦慈祥,卫臻不由挠了挠老夫人的手心道:“怕什么,臻儿除了祖母,何曾怕过谁?”
卫臻一脸得意道。
老夫人笑了笑道:“老婆子我有何惧的?”顿了顿,只垂着眼,忽而缓缓道:“也是,怕旁人作甚?记住,丫头,只要胸有丘壑,内有乾坤,何处不山水,心中无畏者,便可无惧任何人。”
说着,又捏了捏卫臻的手。
卫臻听了这话,愣了好一阵,只觉得老夫人这话另有深意似的,正愣神间,忽而见老夫人指着矮桌上那一盆白玉兰道:“这玉兰养得好,听说是苏家那皮猴送给你的?”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