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宋辰的眼底闪过一丝讶然,随后又是莫名的兴奋,继续问道:“那你说,前世做错过的事情,欠下的债,今世还可以还吗?”
话音刚落,他又喃喃自语,“应该不可以了吧,毕竟……前世已经过去了。”
“有些东西,是倾尽一生,都没办法还得清的。”段浔也不多问,只顾回答他的话,“既然还不清,倒不如就不还了,一切重新开始,谁也不要欠了谁。”
“不还了?”
宋辰最开始还是质问,沉思过后,他忽然觉得很有道理。
纵然他再如何去弥补,都弥补不了前世给花无叶带来的惨痛,花无叶也不会原谅她。既然如此,不如这一世就重新开始,仅为了心中所想,不是为了还谁的情。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段兄的眼界果然不一般。”
宋辰的眼中又重新燃起希冀的光,堪比日月星辰之辉,尽管仍夹杂着苦涩,却不再沉闷。只是他口中的“阿浔”又变回了段兄,沉静下来就开始有了生疏之意,这不禁让段浔的心稍微沉了沉。
不过他也没有多言,眼神示意了一下暮光。
暮光走上前两步,伸手帮宋辰处理头发上的雪花,宋辰知他有意便没闪躲,只是伸出手配合暮光一起将雪花拂干净。
两人沉默了一阵,又同时张嘴欲说些什么,宋辰及时止住了话头,示意段浔先说。
段浔便直接问道:“宋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我离开长安已有段时间,是时候该回去看看了。”宋辰抬头望着东南方向,苦笑着回道。他若再不回去,恐怕宋风华就会采取行动了,宋延也该会顶不住压力了,灵启派终归还是他的师门。
“你呢,段兄?”宋辰反问。
段浔垂下眼帘陷入了沉默之中。
段浔本来要随花无叶去帮花卿治伤,可现在花无叶先行回了神月教,千寻岛有罂粟花灵所设的结界,没有花无叶的指引,旁人是找不到神月教的位置的。所以为花无叶妹妹治伤一事只能暂且搁置,反正日后还有的是机会再见。
“我听闻长安很是繁荣。”段浔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暮光,不若我们去京师看看如何?”
“啊?”暮光起初是不明所以,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好啊。”
不就是想跟着宋辰去长安么?
直说不就好了,干嘛拿来他当靶子,不过也没办法,谁让段浔是师尊呢。
宋辰看了看段浔两人,垂眸之际扬起一抹轻笑,拱起手恭敬又不失大气:“那我便代灵启派,恭迎段谷主大驾光临。”
段浔也拱手回了个礼。
两人就这么“愉快”地决定同行了。
花无叶迎着风雪赶回了西海之滨,抵达千寻岛时,凤栖他们都已回到神月宫,北冥湖幸存的弟子也都跟了过来。
花无叶都没来得及回邀月阁沐浴更衣,就直接奔往神月殿去了,一进殿发现只有几名随侍在,金銮座上并不见凤栖的身影。花无叶转身就要往内殿去,还没走出几步,便迎面碰见一绿衣少女从里面走了出来,她一看见花无叶先是惊喜,然后张唇就欲说些什么,花无叶抢先开口道:“欢欢,教主人在哪?她的情况怎么样了?”
花无叶记得她受了伤。
想要快速了解当下的情势,花无叶只有去问凤栖。
合欢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内殿,莲步轻移走上前凑近花无叶,轻声回道:“教主元气大伤,这段时间需闭关休养,教主交代说若是师姑回来,就暂且与四师伯共同执掌教中事物,固守千寻岛,其它事宜待教主出关之后再议。”
“教主居然伤得这么重?”
花无叶担忧地往内殿瞥了几眼,纱帘之后气流涌动,看来凤栖已经开始闭关。
闭关修炼可不是什么小事,特别是元气受损时期,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而且还没有任何攻击力,很容易被他人趁虚而入,需要有灵力高强之人护法才行。
合欢微垂眼帘,轻叹道:“其实也不算伤得太重,只是如今泱月阁的姐妹群龙无首,无人能来为教主医治。”
泱月阁……
清歌已经回不来了,泱月阁中的弟子大多都是女子,有一部分跟着清歌反叛,已经被废除修为逐出神月教,其她的依旧还留在泱月阁。
“我们神月教中人才辈出,会有人可以替代她的。”
花无叶倒不怎么介怀此事,医术暂且没落一阵也没关系,况且清歌的医术也不能算是顶尖,轻而易举就能被段浔给比上。
“欢欢,那这段时间就劳烦你留在神月殿,好好照看教主。”
花无叶吩咐完了之后,就离开了神月殿。
看合欢那沉闷压抑的样子,大概也是在介怀清歌叛教一事,包括凤栖在内,都挺伤心悲痛的。还是花无叶看得开,该断则断,清歌倘若没有叛教,那就还是她疼爱的小师侄,可既然清歌已经选择背叛,那就是花无叶的仇敌,没有什么好惋惜也没什么好悲哀的。
没有了清歌,神月教照样能叱咤江湖。
千寻岛位于大夏国的西海,岛上很广阔,神月教各大分舵的主阁都在千寻岛上。除了花无叶的邀月阁以外,最为僻静的就是四师兄的星月阁,观星象、测运势,很少插手教中事物。
凤栖竟然将教中事物交于花无叶和四师兄暂管,可她这位四师兄一向喜清净,不问世事,平素基本不会离开星月阁,他会愿意管教中这些破事?
花无叶回邀月阁稍作整顿之后,就带着心中的不确定,去了四师兄聊夜的星月阁。
星月阁的气氛很沉静,是那种带点诡异古怪的沉静,其位于千寻岛最高的山峰之上,然而阁内的光线却较为昏暗。星月阁的弟子不多,却大都很面善,听闻花无叶到来便立即引荐她见阁主。
第33章前尘旧梦(四)
冬日的黄昏时分,天色逐渐暗沉下来,而星月阁内早已经点上了烛火。
位于群山之巅,却没有引领光明的气势,花无叶也是觉得奇怪,敢情星月阁,便是只与星和月为伴,只在夜间观天象,白日与其无关。
纱帘摇曳的桌案前,只有花无叶独坐于此,自顾自地喝着茶。
花无叶的对面也放着一盏茶,然而主位上却没有人。喝了几口清茶润润喉之后,花无叶便没了耐心,斜眼瞥向立在星象图前的男子,问道:“北冥湖那帮人怎么样了,没被打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