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想。故事的开端不是那个夜晚,甚至不是学校所有的玻璃都碎掉妹妹跑出去的下午。
而是在更早之前。
在自己十一岁,妹妹八岁的那个夏天。
凌晨四点,他被吵醒了。
揉着眼睛打开门出来看,却发现父亲站在妹妹的房门口,用拳头砸她房间的门。
父亲身上全是走廊的尽头的他也能闻到的酒味。
但是眼睛和表情都很冷静。
父亲一下一下的把拳头砸在妹妹的门上面,门是木制的,从里面锁了起来,只是偶尔随着他拳头砸上去的动作,而发生一点点微小的变形。
他僵硬的站在那里。
他不知道前因后果是为什么。但是父亲脸上的表情,那种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样子,让他觉得好恐怖。
这种时候如果妹妹出来,一定会火上浇油。
他莫名其妙就是有这种预感。
但是父亲的声音很大,就算是在房间里面的他也可以听到,妹妹更不可能到了这个时候还在睡着。
但是房门依旧没有打开。
他单单对于这一点感觉到了异常。
如果是他遇到这种事情,他可能会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父亲不高兴,也会想自己闯了什么祸,但还是会乖乖开门接受惩罚。
但是现在
他11岁了,已经可以想到一些平常小孩子不应该想的东西。
比如爸爸现在的表情不像爸爸,倒是很像杀人犯。
可是妹妹才8岁啊,妹妹为什么在房间里面一直都关着门,好像她知道打开门会发生什么?
她到底是怎么学会这种东西的?
他不知道。
父亲一下又一下的砸着门,门框发生了微小的变形。
只要再过一会,父亲就可以打开那扇门了。
他站在房间门口,把自己的门轻轻推开一点,发出吱呀的声音,好像他刚刚才被吵醒。
他揉着眼睛看向那里,问父亲“您在做什么?”
父亲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然后父亲一言不发的放下手,微微有些变形的拳头表面,血顺着流了下来。
那扇房门一直到最后也没有打开。
盯着妹妹的房间十几分钟,之后他也回房间睡觉了。
第2天的早上,妹妹没有下楼吃饭。
中午也没有。
等到晚上,妹妹终于下来了。
她看到他,一如既往不太开心的别过头。
妹妹在饭桌上面跳过所有有洋葱和肝的菜,只吃自己喜欢的东西。
没有人提昨天晚上的事。
妹妹神色如常。
神色如常。
有什么东西永远的改变了。
“你又在发呆啊。”
杜理有些不可思议的对他说。
他转过头来,发现她正看着他。
她的眼睛以前就是东亚人特有的琥珀色,但自从接受了力量之后,颜色就变得越来越淡。
现在有点接近金色。
在黑色的网纱后面闪着灼灼的光彩。
他仿佛是被那种光彩给刺到了一样,微微往旁边偏过了视线,一会后又重新转过头来看着她。
“偶尔会这样子。”
他说不过。
不过最近太频繁了。
杜理仿佛非常明白的点了点头。
“因为你现在有一点问题。”
有一点问题。
他才想起来自己的双眼和双耳已经坏掉了。
只不过现在能够看见别人也能够听见声音,所以好像完全没坏一样。
之前他还只是觉得模模糊糊的感觉到了一些幻觉,而在这个城镇里面,他的感觉就变得格外清晰了。
就是因为这整个城镇本来也是神明的恶作剧吧。
他想。
“想到了谁吗?”
“想到了我妹妹。”
他这样子说,微微低着头。
听见旁边的外星鱼人还在继续和酒保对话。
她似乎问到了一些情报。
比如说在这个城镇郊外的一片区域,以前有人目击到不明的光柱。
或者说这个城镇里面有一个疗养院(为什么这种鬼地方还能够有一个疗养院?),有闹鬼的传说。
和最近的植物开始不正常的繁茂之类的。
酒保对于一个一杯酒都不点的客人,还是穿着这种装扮的外星鱼人,暴露的情报有点过多了。
但是看着酒保现在那个僵硬的样子(他的额头上面不断的有冷汗划过,好像有人拿枪顶着他一样)。
想来外星鱼人也用了自己的方法去威胁他吧。
他微微的叹着气。
听见她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然后就没有了吗?”
“真没有了。”
酒保很艰难的说。
他觉得酒保已经把自己储存了一辈子的情报尽数抖出去了。
这个城镇里面一共有7个需要解决的事件。
她已经知道了5件事。
接下来的两个,估计在解决那些事情的中途也会跳出来。
于是他看见外星鱼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就算隔着防毒面具也能够感觉到她的开心。
这个开心绝对只有一半是因为收获到的情报。
另外一半是因为她成功达成了【威胁别人】这个成就。
这个人非常的看不起地上的人,但是在戏耍他们的时候,还是会有一种小孩子玩泥巴一样的开心感。
然后她站起身来。
“呃!”
根本没有事先打过招呼。少年也被一把拉起来。
他原先是坐在椅子上的,现在被拉起来就基本上是相当于摔倒了。
那杯像是颜料一样让人感到不安的鸡尾酒,原本被他虚虚地握着。
现在伴随着他摔倒的动作,尽数泼洒在他的衣服上面。
酒吧里面的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他。
明明之前不管外星鱼人和杜理的举动再怎么诡异,也没有人看向她们的方向。
怎么他一旦开始狼狈之后,所有人都看他了
他心里边嘟囔着这些。
勉强从地上站起来,并且拍打了一下裤子上面的灰尘。
那杯鸡尾酒可能真的不是酒,而是用颜料做成的,或者至少里面的色素含量远远超过了一般的标准。
就是这么几秒钟的时间,甚至都没有拿纸去擦的功夫,它已经尽数沾染到了他的衣服上面。
看样子是再也洗不掉了。
杜理在旁边还是一下一下的吸着牛奶。
如果喝完了,酒保一边在应付着外星鱼人的同时,一边还会很迅捷的给她倒新的。
这有点殷勤过头了。
不过她也没有说谢谢的打算。
她看到他站起来,就抬起了眼睛。
问他“已经结束了吗?”
“已经结束了。”他说。
心里面想主要还是外星鱼人在打听情报吧。
然后杜理点了点头。
她没有站起来,只是伸出了手。
从黑色手套的指尖,似乎绽放出了一点红光。
他没有仔细去看。
他对于那个红光的印象,就好像是有人拿着烟头烫在一张纸上,把那一张纸烧出了一个洞一样。
只不过现在被烫出一个洞的并不是纸。
而是一整个世界。
下一秒钟,熊熊的火焰从空中燃起。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周围已经没有酒吧,只只是一片废墟了。
酒吧的周围当然全部被火焰吞噬殆尽。
但是不可思议的是,酒吧的地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烧灼的同时,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爆炸声响。
把周围的建筑物都像是木片一样的吹飞。
现在只剩下杜理坐的高脚椅,她面前的一小片吧台,还有她依旧在咬着的吸管完好无损。
少年站在她旁边的一块地方,不知道算不算是方便主义,反正酒吧的地板还好好的。
他站在上面一点都不敢想,隔着薄薄一层水泥下面,到底有着多么大的空洞。
他听见在下方隐隐传来液体震荡的声音,像是海潮,一遍又一遍的击打着水泥表面。
在远处,好像有什么怪物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哀嚎。
杜理看向那个方向。
她的眼睛里面也燃起了相似的红光。
等少年也反应过来,往远处怪物的方向看去的时候,发现那个地方燃起了非常大的,在这边也能够看到的火焰。
而后火焰逐渐缩小。
看来那个怪物被烧的差不多了。
“这是?”
“酒吧的地下有管道和远方联通。”
杜理慢慢的说着。
这种慢慢的方式是为了能够让他理解,也是为了能够让自己整理好思绪。
她所在的教会本来就有巡回世界,帮助那里的人解决困难,以及降服怪物的英雄义务。
不过杜理一直在教堂里面呆着,估计没有多少这样子的经验。
“酒吧有点类似于拟态饵,在那里待得越久,越喝那里的酒,就会被感染的越深。”
“能够理解。”
他想,那一杯酒看上去根本就不像酒,完全是颜料。
愿意把那东西喝下肚的人,一开始脑子就不正常。
gu903();“死在那里面,就会被吸收到地下,通过下方的管道一直传输到远处的怪物那里成为它的养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