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房门,的确是,安托万已经醒过来了。
它的眼睛澄澈,像一个新生儿,什么都不懂,只懂得张开獠牙、伸长着手臂,想要吃的,偶尔见要不到,还哭哭啼啼很是可怜的样子。
可它的身体还是刚刚那样狼狈:
因为躺在地上,所以头发上有很多血污,身上也有很多血痂,还有些鳞片被打掉的泛红皮肤。
它很惨很吓人,但对比它面庞的纯净表情,安娜觉得它现在也不是那么惨得让人害怕了。
“快给它准备吃的。”很了解事情怎么发展的安娜经验十足,立刻对着周围的仆从说道。
顿了顿,因为她注意到了安托万干涩的嘴巴,嘶哑的声音,加上一句:“还要准备水。”
仆人准备食物肯定比较慢,水倒是可以快一点,但再快也不能下一秒就能拿过来,还是要等等片刻的。
可她等得很不耐烦,直接自己去寻找了。
安托万远远看到她的时候,看她那么小个子,其实对她并不感兴趣,只是对周围训练得块头很大的仆人感兴趣,一直想张开獠牙去咬。
可当她开口安排好一切时,安托万就看向她了;
当她带着水回来,它已经满眼都是她了。
第86章求娶
安娜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她再清楚不过,安托万不可能多看几眼就喜欢上她的,它看中的只是她手上的水源而已,它喜欢上的也是对它好的那个她而已。
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也从不愿意回头后悔,可是现在看着它的眼神,她提着木桶的手越来越沉重。
科兹莫一直观察着安娜的情况,安娜去打水的时候,他其实也一直跟着。
他还是想带走安娜,可是安娜太像个刺猬了,一看就不愿意顺从的样子,权衡之下,他居然没有在她打水的时候拦她,只在她想要靠近安托万的时候,终于凑近了她。
“你要给它水吗?我帮你拿过去。”他殷勤地主动说道。
安娜握紧了水桶的把手,没有同意。
她还是得亲自讨好安托万一点,不管未来要不要带走它,她都要消除一点它内心的不甘与仇恨,这样,也能让她诡异的不舒服的内心舒服一些。
想清楚的她缓慢却坚定地说道:“不用,我自己来,我不会太靠近它的,它现在身体虚弱,也不会怎么我。”
“你真的不觉得它恐怖吗?”科兹莫紧紧盯着她的表情,仿佛想要扒开她脸上的伪装,“死而复生的怪物,怎么都像恶魔吧。你不远离也就算了,还要靠近,真不怕死了。”
“不怕,你不是也不怕?那我为什么要怕。”安娜轻轻松松堵了一句,正视了科兹莫一眼,看得他愣神后,就提起水桶,快步朝着安托万走去。
嘴上说着不怕安托万的她,却小心翼翼地在有一点距离的地方蹲下,然后拿起木桶里的大木勺,一点一点地往安托万的嘴边喂。
安托万一口就咬住了木勺不放。正如她想的一样,它眼里看到了木勺,满眼就不是她了。
安娜不管它现在能不能听得懂,在它再度复活时,她深深地看着它,轻轻说:“看,你在喝水,眼里只有水了,任何动物最爱的都是自己最需要的东西,你是这样,我们人类也都一样,大家本质都一样,你的死亡我没有办法阻止,希望再次复活时,你能深深记住这个道理,对喜欢的人多尊重一点。”
这是催眠,这次她想从它复活开始,就一直催眠这个人类最浅的道理。
因为想消除它内心深处还在沉眠的痛苦与仇恨,她也有了借口顺利地流下眼泪。
之所以说是借口,那是因为她不完全是假装的。
她对它的迷茫和浅浅的哀伤,都顺着那些眼泪发泄下来。
科兹莫靠近她,看到她无声地红着眼眶的时候,皱起眉头:“你哭了?你对一头吃人的野兽有感情了?”
“其实只要有机会,大自然哪个吃肉的动物不会吃人呢?”安娜简单地擦干了她自己的眼泪,在安托万的面前,她第一次说出了对安托万的辩护,“可它又和动物不一样,它还有理智的时候,答应过我,不伤害人。”
那是她目前最满意安托万的改变,怎么夸赞它不为过。
那些话本质都是说给安托万听的,科兹莫根本不懂,还以为是说给他听的。
“真不可思议,你们居然还进行了深入的沟通,看来你不光是被它囚禁出了感情,还对它产生了并不可靠的幻想。”他嫌弃地看了安托万一眼,“你和这种怪物生活得还不够长,所以对他们还是了解不够……”
“那你带我去见见你所说的你了解的那些人鱼吧。”安娜忽然问。
她知道自己一时之间很难从科兹莫那里带走安托万,甚至知道了科兹莫秘密的她,能不能顺利快速地离开这个国家也已经是一个未知数,所以不如试着去看看安托万的同类,去看看安托万如果落在科兹莫手里会有什么下场。
“你要看?”科兹莫反问。
安娜瞬间又心生退意了。
其实真正想知道,问系统去检查就够了,不用实地去看的,她不想看到血腥。
想也知道,不被当人又有着类人的思想的动物,在对立的人类世界里,过的生活会有多苦,根本不需要再去看。
系统主动说:【你想知道啊,那我找找,不过不知道地点,要扫描出其他人鱼的话会有一点难度,我不……】它忽然顿住,无语地说道,【翻过两座山,居然就是了。】
安娜心情瞬间复杂,想知道又不想知道,可目前情况由不得她总是迷茫了,所以她快速直接问:【多少条人鱼?】
【只有两条,被囚禁在很深的地下,都伤痕累累、奄奄一息了,周围没有水源让他们恢复,有一条好像准备要死了,另一条……已经死了,在准备复活而已。】系统的声音轻了起来,它微微叹息,【啊,不管多少次,我还是讨厌看到这种残忍的场面。】
它陷入了沉默,时不时爱插嘴话痨的它,这次寡言少语起来。
不过明明安娜没有要求它继续观察,可它却继续深入观察了,证据就是它忽然沙哑地说:【还活着的那条人鱼在默默流眼泪了,我跟在安托万身边太久,没想到人鱼还能默默流眼泪啊,安托万就从来不会这样,它在刚复活时需要伪装成弱者,才会哭嚎几下,雷声大雨点小的。】
它并没有细说那两条人鱼遭遇了什么,可是根据系统的寥寥几语,以及它的态度变化,安娜已经明白这些人鱼过得如她想象一样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