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寒暄下来,对谢才卿,翰林们基本都是不冷不热的态度,俨然是准备先观望一段,也有不少世家出身的,眼里流露出一丝不屑。
榜眼和探花瞧着谢才卿被人笑着引进了刘韫一人独占的清风馆,对视一眼,各自不忿地低下了头。
刘韫见谢才卿跨进来,心道了声光风霁月,朗笑道:“别拘谨别拘谨!”
谢才卿含着三分淡笑点头,尊敬而不失亲昵道:“师傅。”
刘韫心下一暖:“好好好!”
“你这一个月帮衬着我点儿就行,你那么聪明,也不肖我教什么,多看多做,不懂直接问,别不好意思,我去哪儿你跟着就行,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听见没?”
谢才卿点点头。
“咱们是清水衙门,捞不到什么银钱,但日子好混,不过我不许你混,每天要检查你进度,你还要多读书,我会给你布置任务,完不成还有罚,能接受吗?”刘韫暗中打量着他,刻板道。
谢才卿乖巧地点点头,暗中有些疑惑为什么刘韫对他那么好且严格。
刘韫满意地捋了捋胡子,果真不是个急功近利、傲气凌人的,好好打磨,日后必成大器,又端方矜守,外头并无丝毫浪荡行迹,规矩得很,仔细观察一两月,若无问题,入赘做他的乘龙快婿再好不过。
刘韫指着桌上的一摞书和文稿:“今日值房那边我当差,你待会儿抱着这堆东西跟我一道去便是。”
翰林院离皇帝寝宫很远,翰林是天子近臣,为了方便皇帝用人,寝宫边上不远设了值房,翰林轮流去值房当差,随时听候皇帝命令。
谢才卿没想到这么顺利,微笑点头。
……
午间,萧昀和张公谋往值房去,一个和颜悦色,一个面有难色。
面有难色的张公不停抹汗:“陛下,这……老臣,这……”
“朕还能忽悠你不成!”
“不……不是……只是……状元郎和老臣……”
萧昀不耐烦道:“别可是但是的了,办好了朕许你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张公眼睛一亮,沉默片刻,依然有些慌张:“陛下,你且给老臣透个底,那玉到底是谁的啊,老臣也好安……安个心啊。”
萧昀脸上笑意一闪而过:“你管呢,让你办你就给朕办,哪那么多废话,好处少不了你的,别猴精猴精的。”
“……是。”张公硬着头皮应下。
萧昀打老远还没进去,一眼就瞧见了犄角旮旯里端坐着写字的谢才卿。
明明是同旁人一模一样的官服,仍是扎眼得紧。
萧昀有点不高兴见他,想想他也没什么错,皱了下眉,正要无视他进去,值房门口的小太监瞧见皇帝,朝里头喊道:“陛下驾到!”
状元郎手中狼毫抖了一下,倏然站起,因为太急,毛笔在他白皙的手背上划了黑乎乎的一道。
旁人都往门边迎去,他疾走两步,躲到了值房一排又一排的藏书后,整个人消失不见。
萧昀满脸难以置信,他都还没不待见他,他都开始躲着他了?
脸皮薄成这样?
不就是摸了摸,亲了个嘴,蹭了两下。
又不是故意的,意外而已。
当他瞎没瞧见?
其他人并未注意到这细微动静。
刘韫往身后空无一人的桌案瞧了两眼,眼神茫然,只道谢才卿碰巧内急解手去了。萧昀踏进去,众人行礼,萧昀叫翰林侍诏拟圣旨,口述着。
刘韫微愣,皇帝一向语速如飞,他们要竖起耳朵,把这辈子的耳力和手速都用上,才能勉强一字不漏地记下陛下说了什么,怎么眼下慢了两倍不止?
陛下竟体贴起了臣下?
刘韫离得近,察言观色,这才发现陛下若有若无地往藏书架瞥。
口述的功夫,已经瞥了好几眼。
刘韫心下古怪。
萧昀口述完,让侍诏的下去了,看向刘韫:“朕闲来无事,这儿有无爱卿著作,朕借上两本回去瞧瞧。”
朝臣们愣了愣,对视一眼,大喜过望。
陛下居然要读书了!
刘韫只当自己这么多年坚持不懈的劝导终于奏了效。
难怪陛下今日居然进来了!
以往他瞧见是自己当值,都是直接转头就走。
还点名道姓要看的是他的著作。
刘韫面泛红光,比自己老来得子还高兴:“那边陛下随便挑!哪本都行!都拿回去都行!老臣叫人给您搬过去——”
“不用。”萧昀大步流星往藏书架方向走。
刘韫贴上去,语速如飞,如数家珍:“老臣给您推荐几本,陛下还是先从较为基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