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半,帝国义务孤儿院开展了一场大型领养活动。
这几乎可以说是义务孤儿院最热闹的时候了,所有适龄的小朋友们都穿着干净的衣服,努力昂着笑脸,坐在规定的椅子上,等待着大人们的到来。
越是身体有残疾的孩子,坐的位置越靠前,方便被人挑选走。
随着帝国的发展,因为战乱和各种意外被抛弃的孩子越来越多,有很多孩子都是缺胳膊少腿的,他们哪怕穿着好看的衣服,坐在前面的位置上,也都是局促不安的模样。
期间还混着几个异种——有的身上有鳞片,是混了海洋基因,有的个子很矮,皮肤很黑,手臂粗大,是混了矮人基因,也有的身后有尾巴,不知道混了什么动物基因。
这些异种都是家乡遭受到外敌侵略之后,大人们发生了病变后生下来的孩子,天生就有毛病,被遗弃的概率极高,被收养的概率极低,因为他们的基因都被污染过,不会激发出精神体,在帝国一直被称之为混血种,比天残的地位还低。
时瑾和封咎到的时候,各路媒体名人都已经到了,很多记者举着微型摄像机在录像拍摄,时瑾避开吵杂的人群,带着封咎一路溜进去。
义务孤儿院是帝国最正规的孤儿院,占地足足将近上万平米,四处都是高楼,采用的也是军事化管理,这里的小孩从小就知道懂事,听话,因为不听话就会被关到禁闭间里,一关就是三天,要在里面活生生的熬过三天才能出来。
禁闭室很小,很黑,没有光,很冷,没有食物,也不会有人来,不管你是哭泣还是怒吼,就算是用头去撞墙,活生生把自己撞晕,也不会有人来管你。
就这么熬几回,再硬的骨头都会软下来的。
在七岁之前,时瑾最想要的就是有个人能收养他。
他不喜欢孤儿院,当然,没人会喜欢这里,处处都是恐慌不安的孩子和严厉刻薄的“妈妈”。
孤儿院是按岁数分班的,一个班的生活全都由一位女性来管理,也会有小班长和生活委员,这位女性被统称为妈妈。
因为孩子太多,每天都会生出各种摩擦,所以妈妈对所有孩子都很凶,轻则出去罚站不准吃饭,重则直接丢到禁闭室里。
等孩子上完初中,受完九年义务教育,成绩差的直接出去打工,义务孤儿院在外面有一些资产,可以雇佣童工,成绩好的就继续供大学。
孤儿院的孩子都早熟,才几岁的年纪就知道拼命,一个班级里只有一个孩子能读到大学,谁都知道读书一定是最好的出路,所以都拼命读。
时瑾在读书这方面其实算不上是特别厉害,有很多人都比他更优秀,但他七岁的时候觉醒了SS精神体,全靠着精神体,被孤儿院重点培养,一路培养送去了军校。
时瑾就是这么一路走来的。
孩子们在没觉醒精神体的时候可以送出去给别人领养,但是一旦觉醒了很好的精神体,孤儿院就会把孩子留下,自己培养,再和孩子签订协议,要求孩子在有收入之后反哺孤儿院。
所以时瑾一直很羡慕那些被领养走了的孩子,以前还有一些玩伴会在被领养后回来,穿着新衣服,拿着零食分给他们,时瑾以前有个朋友,还会拉着他的手和他说:“时瑾,没关系的,就算是没人能领养你,只要你亲生父母找到你啦,孤儿院还是要放人的。”
时瑾就想,他的亲生父母什么时候能找到他?
他等啊等,没等到父母找到他,反而他先找到了他的父母,只是他这父母不找也罢。
时瑾走在熟悉而又陌生的孤儿院里的时候,目光散漫的四处乱看,脑袋里却是时天城今天早上和他说的那些话。
他在听见那些话的时候,脑袋里都是自己那天在小木屋里四处求救无援,最后硬生生被耗死的场景。
他不是那种别人一道歉,他就会原谅的好脾气,他死过一次了,就再也没办法坦坦荡荡的将他们当成是自己的血肉亲人,再去触碰的时候总要几次思量,哪怕对方主动靠近,他也会下意识地避开。
大概就是知道疼了。
时天城当时还邀请他去参加家宴,被时瑾拒绝了,他还是那些话,就当时家没他这个人。
受了伤,就算伤口好了,疤痕也还是在的,忍着恶心硬往下咽的事儿,时瑾做不到。
“时瑾哥哥!”
他们刚走过大门,才进到一个小院子里,就有个岁数很小的小孩儿认出来时瑾了,一脸欣喜的高声喊起来。
这么一喊,别的小朋友也跟着喊起来了,满院子都跟着热闹起来。
时瑾笑着和他们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被妈妈听见了,你们都要挨打。”
小朋友们就匆匆捂住了嘴巴。
时瑾回头,把封咎给拉了过来。
在来的路上时瑾特意去商场买了一大堆的零食,零食多的几乎能将封咎给掩埋住,一群孩子们见到封咎两眼都放光,就算是封咎生了一张凶神恶煞的脸,他们也敢往上扑。
“你先陪他们待一会儿,我要去找妈妈说话。”时瑾笑眯眯的拍着封咎的胳膊:“好好陪他们玩儿。”
时瑾每次来都是这么个流程,这群孩子们平时的生活枯燥无聊,但凡见到一个哥哥姐姐回来都会缠个没完,以前时瑾都是带着陈山回来的,但每次陈山都被逼的手忙脚乱满头大汗,所以这次就换了封咎。
总不能一直可着一个儿子祸害,要雨露均沾。
说完,时瑾丢下封咎就溜了。
每个班级的孩子们都是住在一起的,妈妈就住在孩子的隔壁,刚才时瑾来的时候闹了那么大动静,妈妈早就知道时瑾来了,现在正在办公室里泡茶。
时瑾敲门进来时,茶香正溢开,不是什么好茶,是孤儿院自己种的,平时拿出去卖,广告词就是“一口茶香,一个孩子”,靠卖情怀救了不少孩子的命。
办公室里也不大,就十几平,说是办公室,不如说是住所,拥挤的摆着一张桌子,一张床,一个沙发,时瑾坐在沙发上,妈妈就拖着椅子,坐在办公桌旁边,俩人面对面,连个容纳第三人的地方都没有。
“妈妈。”时瑾一坐下,就开始汇报自己这段时间的生活。
时瑾的这位“妈妈”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因为忙碌和巨大的压力,她的神色一直都是严厉的,穿着朴素的衣服,脚上的黑皮鞋很旧,都是褶皱,听时瑾汇报完了之后,难得的露出了一点满意的神色。
“你做的不错,前段时间你汇过来的钱款是所有班级里最多的。”妈妈语气算不上是多热络,冷淡里夹杂着些许说不清的意味,听起来竟然像是训斥:“你是从孤儿院里出来的,自然知道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孤儿院培养你不容易,我不期待你将来取得什么辉煌成就,我只希望你不要忘本。”
时瑾垂着眸,安安静静的听着,等妈妈说完了,就跟着点头。
时瑾的态度让妈妈心情好了些,她微微颌首,又说:“这次孤儿院里进来了很多小孩,有几个有先天性病症,你要不要去看看?”
这意思是让时瑾去收养一个。
“我暂时,还没有那么多钱负担一个小孩。”时瑾微微摇头,在妈妈蹙眉之前又补了一句:“我想先定点资助两个孩子,以后负担他们的升学学费。”
这也可以。
妈妈挺起来的脊背就又靠回了木椅上,她满意的“嗯”了一声:“我带的这个班的学生你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己挑两个顺眼的吧。”
孤儿院给的学习名额是一个班一个,但如果妈妈的班级里有以前出去、又回来的学生定点资助的话,就可以再多出来几个。
读书的学生越多越好,以后才能收到更多的回报。
“是。”时瑾站起身来,恭敬的退了出去。
虽然不喜欢妈妈,但他很敬佩这样的人,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出路,却一辈子守在这种贫瘠而又吵杂的地方,为了一群小孩子们的未来而操心,不管是混血种、天残还是SS医疗兵都一视同仁。
从办公室离开,准备回到院子里挑选两个小孩的时候,时瑾居然在小院儿里看到了一头巨狼。
那头威风凛凛的巨狼此时正被几个小孩儿围在一起,唧唧喳喳的揉搓着,巨狼似乎有点烦,想要绕开,但又怕爪子踩伤这群小孩,一时之间举爪不定。
时瑾过来的时候,那头巨狼还冲他呜咽,那么大一头狼,叫起来的时候跟一条小狗一样,委委屈屈的,时瑾还没怎么样呢,那群孩子已经“嗷”一声扑上去了。
胆大的已经开始揪狼尾巴了。
可怜了这头巨狼,硬生生被几个小孩折腾的夹着尾巴满院子乱跑,而罪魁祸首封咎正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里,表面上波澜不惊,但掀起的嘴角微微有那么一丝“祸水东引老子很爽”的感觉。
很难想象,封咎居然都能跟一头狼斗成这样。
瞧见了时瑾,封咎立刻站起身来,走过去把手里剩下的一颗棒棒糖递给他。
时瑾塞嘴里问他:“没给自己留一个?”
封咎抿唇,摇头。
他不吃这些,给时瑾留是因为当他看见这么多孩子扑过来的时候,就好像看见了小时候的时瑾。
那时候的时瑾,也会这样期待一颗糖吗?
一晃神的功夫,他就已经留了一颗糖了。
他不知道现在的时瑾还爱不爱吃,但是他想,他可以每天给时瑾一颗糖。
——
从孤儿院选定两个小孩后,时瑾就拉着封咎走了。
他不喜欢孤儿院,也不愿意继续在这待着,避开人群之后,他拉着封咎往四处外走。
他本意是想跟封咎出去散散步,找个地方玩一玩,毕竟假期难得。
但是实际上俩人对四周的各种娱乐设施都不熟悉,最终只是找到了一个小天鹅湖,湖上飘着些许仿造木船,湖面宁静,上面种植着满满的莲花,四周还有些小孩儿在欢叫,感觉也还不错。
时瑾租了一艘小船,打算在这里度过最后的两个小时闲暇时光。
小船不大,敞篷的,躺在船上时,太阳能直接晒下来,五月份的太阳暖烘烘的,很舒服,时瑾跟封咎是挤在一起的,他们俩才刚躺下,一头狼就直接自己蹦了出来。
封咎的脸色立刻黑成锅底。
不过狼也不怕他,扭着大尾巴硬生生挤在了他俩之间,还小心的避开了时瑾,顺带把自己大半个身子压到了封咎身上。
时瑾头一次见到这么黏人的、别人家的精神体,被狼舔了两下之后昂着下巴躲开,笑眯眯的把小鹿召唤出来陪狼玩儿。
小鹿跟狼比起来就显得很小了,四只蹄子都踩在了巨狼的身上,它大概也对巨狼很好奇,用小蹄子戳巨狼的毛儿,一戳就是一个小坑。
然后被巨狼舔翻了个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