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葭在外婆的葬礼上见到了那一大家子。
听说外婆去世的两个月前曾收到一份保单,保险人员当时送保单到家,亲手交给外婆,外婆打开一看,发现收益栏处赫然写着一个她不认识的名字。
后来外婆才知道,原来外公在外面有一个小家,那个家儿孙满堂,反而外婆成了一个外人。
外婆被瞒了几十年,她不哭不闹,也没找外公撒气,回家收拾好行囊就踏上了去往大城市的路。
九月初的南方小镇,台风席卷整个华东,外婆在路上遭遇超强台风,与当地人一起躲在作为临时避难所的小学里,这两天两夜,外婆的身体情况急速恶化,被当地干部送回来时已经奄奄一息。
乔葭听说,外婆在避难所的时候还曾打听去南城的路怎么走。
原来那时,外婆背着行囊是要去找她的,可她却连外婆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葬礼过后,乔葭开始收拾外婆的遗物。
外婆一生节俭,小的时候家里穷,十七岁嫁给外公时也是一穷二白,外公是个读书人,外婆跟了他后省吃俭用,所有精力都用在操持这个家上,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没舍得给自己买。
“少了一样。”乔葭喃喃自语,翻遍所有角落都没找到那件少了的首饰。
那是外婆七十大寿,乔葭买来送给外婆的玉镯,她怕外婆不舍得戴,骗她是便宜货,但外婆拿出一块红布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说留着将来给她做嫁妆。
外婆总怕乔葭爹不疼娘不爱的,以后嫁了人受欺负,偷偷给乔葭攒着嫁妆,那么点钱,对外婆来说却是全部。
外公林文胜穿着一身素衣进来,看见乔葭翻箱倒柜皱起眉头:“你在找什么?”
跟他一起进来的还有那个女人,与外公组成了另一个小家的主人公,如今已经白发苍苍,难听的话乔葭说不出口,但终归是她抢了别人的家。
外公退休后加入了镇上的书法协会,每天写字逗鸟,生活惬意,那时书法协会经常组织协会成员去市里参加研讨会,有时候是三五天,有时候一周甚至更长,外公对这类活动格外积极,几乎一次不落。
现在乔葭明白了,这哪是去参加什么研讨会,是去隔壁自己另一个家一家团圆去了。
乔葭忽然瞥见那只皱成橘皮一般的手腕,眯着眼睛笑了一下:“找到了,原来在这儿呢。”
她抓住那位老太太的手,礼貌地问:“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