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乎一个人,从来都是情不由己的。
无论身份、地位,还是那些玄之又玄的宿命,都不该是令人绝情的原因。
或许,夫诸与祸斗本应是宿敌,可当年夫诸就是心软了,就是将那个小小的,再没有反抗能力的祸斗留下了。
经过那么长时间的相处,她们都早将彼此当做了自己命中最重要的人,把敖岸山当做了她们的家,把熏池当做了她们的家人。
在这座隐世的仙山里,夫诸成为了渐漓,祸斗成为了月灼,她们不再是世人喊打喊杀的凶兽,只是两个不大的姑娘,日日相依相伴。
如果说,水火不容就是夫诸与祸斗的宿命,那么……那个曾经说着不喜欢仙神,不喜欢人类,更不喜欢这里的小家伙,如今慢慢接受了这里的一切,就不是宿命吗?
亦秋执拗道:“要是生来便注定对立是一种宿命,那对立之人走到一起,也一定是宿命。”
“仙神这么多,人间这么大,当年偏偏是熏池遇上了夫诸。世人都说正邪两立,可他一个神仙,偏就收留了一个妖兽,那一时心软,便是宿命。”亦秋说着,不由得泛红了眼,她咬了咬唇,双手不自觉攥紧了衣角,“夫诸降服祸斗,本该毁其元神,偏又因一时心软将其留下,这也是宿命……幽砚,不管你信不信,有些人,就算隔着重山阔海,也注定是会走到一起的。”
“……”幽砚默然转身,没有多说任何。
亦秋见幽砚不再应答,不禁反思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语气。
刚才,自己好像表现得很不开心……虽然不开心是真的,顶撞也是真的,可她真没有故意在气幽砚。
她知道,戏中人有情有义,观戏者无情无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可她就是忽然觉得,幽砚那番话,有些惹她生气了……
或许是她一直都很小气的缘故吧。
错了,总是该道歉的……可幽砚现在应该在气头上,要怎么道歉比较好?
幽砚:“你说得对,是我固执己见了。”
亦秋:“啊?”
什么情况?
幽砚说这话,是在认错吗?这鸟女人还能有“固执己见”这种清晰的认知?
亦秋不由得战术性后仰了些许,皱眉朝西边望了一眼——渐漓回忆里的太阳,是能从西边儿出来吗?
“这里不是夫诸的记忆了。”幽砚说着,顺着亦秋的目光望去,“你在看什么?”
“我……找太阳。”亦秋瘪了瘪嘴,就差没将“我觉得你不对劲”直说出来了。
幽砚却全然没听懂似的,淡淡说了句:“这是个阴天。”
幽砚没说错,这是一个阴天。
在这样一个阴天里,渐漓离开了敖岸山,将月灼留在了熏池身旁。
渐漓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夫诸与祸斗再不相伴,便不会再互相伤害。
而渐漓可以离开敖岸山,也可以重新成为世人眼中的夫诸,只要月灼一直是月灼,便什么都可以。
因为,她可以控制住自己的力量,月灼还不可以。
她可以无人照顾,无人陪伴,但体内封印仍在,刚刚幻化成人的月灼还不可以。
渐漓:“往后,辛苦你照顾她了……她喜欢什么,我都写了下来,我知道这很麻烦,可你尽量……尽量顺着她点吧,她现在还不懂事,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熏池:“你真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走了?为什么不给她一个理由?你这样瞒着她,就不怕她以后怨你丢下了她吗?”
渐漓:“怕啊,可比起她怨我,我……罢了,你记着我们的约定就好。”
那一日,渐漓没有把话说完。
她离开了敖岸山,回到了那个纷杂,且并不曾善待过她的人界。
亦秋不禁想,渐漓没有说完的话,应是——比起她怨我,我更怕她知道真相后,宁死也要伴着我。
那日后,此处便成了熏池的记忆。
渐漓离开前,让熏池帮忙保守那个秘密,熏池便一直哄着月灼,说渐漓只是去人间游玩。
冬日严寒,虚弱的小黑狗缩在火炉边打着带小火花的喷嚏,见毯子差点燃了起来,连忙慌张地用小爪子扑打了半天。
“渐漓真是的,出去玩儿都不带上我……要是着火了,还得我自己灭。”她小声嘟囔着,向火炉靠了几分,闭目继续睡下。
冬雪化去之时,月灼身子恢复了不少,终于再次化作人形,每天在山里奔来跑去。
初春,寒气未散,花未开。
她仍是那个喜欢调皮捣蛋的小丫头,而且还因为渐漓不在,变得放肆了许多。
熏池又一次头疼了起来,日日追在她屁股后面,就是为了防止她干坏事。
“你就不能听话一点?”
“渐漓什么时候回来啊?”月灼抬着脑袋,一双漂亮的红瞳望着熏池,里面满满载着想念,“她回来了,我就不捣乱了。”
“……”
“熏池,你去把她找回来好不好?”月灼说,“不然你放我出去,我去找她,等她玩够了,我再和她一起回来。”
“……”
“你为什么不说话?”
“再等等吧。”熏池说着,伸手想要揉揉这傻丫头的头发,多少给予几分安慰。
gu903();月灼见了,当即俯身,十分灵敏地从熏池抬起的手臂下钻了过去,而后回身冲他做了个鬼脸,嬉笑着大步跑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