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觉得不对。把人打倒在地,明知他短时间内可能就会醒,凶手应该会很紧张、仓惶,不足以让他在作案时这么自信。
凶手独自一人,这么短时间完成追逐、杀人和搬运尸体的过程,就不怕身后元熙的爸爸醒来,跟他搏斗吗?
除非他知道对方不会醒,或者醒来也没法跟他抗衡。
元熙说:“其实我最想不明白的是,当时被害的既然是你妈妈,那现场留下的血泊为什么是我妈妈的,那些血是怎么到现场去的?而且据警方的推测,一下子出这么多血,可能导致一个人休克,如果有外伤就可能会死亡。我妈妈如果安然无恙,怎么会有这么多血留在现场呢?”
血泊显然是为了混淆警方视线,让他们误以为被杀害的人就是蒋虹本人。尽管找不到她的尸体,但现场留有足以致人休克甚至死亡的鲜血,时间一长自然也就推断出人已经死亡了。
“现在还没有找到真凶,等事情真的真相大白,这些疑问都会有答案的。”聂尧臣帮她捋了捋额前落下的发丝,又摸了摸她肚皮,“饿不饿,中午想吃什么,我请客。”
“那要问你这两个挑食的宝贝想吃什么?”
聂尧臣眼波里都是温柔:“他们最近两天又不乖了?”
“也没有不乖,就是怪挑嘴的,我老是在奇怪的时间想吃奇怪的东西。”
“比如?”
他们这段日子朝夕相处,一起住在春江华庭的公寓里,他并没察觉她有所谓奇怪的胃口啊……
“比如呢,我现在就很想吃掉宝贝的爸爸。”
她伸手揽住聂尧臣的脖子,把他拉向自己,绵密的亲吻就落在他唇上,像是真的在品尝一份甜点那样,先是浅尝,然后从瓦解最外层的奶油开始,逐渐品咂深入,柔软的蛋糕有了破绽,丝滑甜蜜的朱古力流心最让人欲罢不能。
她吃得津津有味,直到肚子里两个小家伙真的饿了,踢了她两脚,她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咬唇想了想:“那就吃小笼包吧,好想念那种一提一咬,在勺子里慢慢嘬汤汁的感觉啊!”
鲜得舌头都打结的肉汁,还有开胃小菜里被糯米塞得满满当当又淋一层桂花酱的糖藕,大概就是两个小家伙这会儿最想吃的那一口,不然她怎么光是想一想就那么馋呢?
下午还要见产科医生,中午吃得简单点,希望体重不要涨的太过分。
这也是聂尧臣第一次陪她产检,显得比她还紧张。
“没事的,”她倒安慰他,“宝宝胎动频率很正常,我也能吃能睡,医生说只要体重控制得当,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例行检查而已,你别那么紧张。”
“嗯……我其实担心的不是他们的健康。”
“那是什么?”
“我怕将来他们出生以后,我给不了他们家庭应有的温暖。”
元熙明白了,“你担心因为你自己的病,不够爱他们?”
他点头。
阿斯伯格症患者许多都与家庭成员感情淡漠,但也有不少可以与爱人和孩子建立起幸福美满的家庭,只不过他们本人要付出的,以及家人要付出的比常人更多。
其实看他与亲生母亲的关系,就非常典型。
他不能共情,并不等于不会爱人,更不等于不配被爱。
元熙挽住他的胳膊:“你看,我们俩都不笨吧?宝宝如果像我们,不管像你还是像我更多,应该都挺聪明的。你想爱他们,他们感觉得到的。”
哪怕只是像他那样习惯用理性分析的方式来对待感情,也能感觉到作为父母的爱从他们还没出生时就已经开始了。
“你呀,不要瞎操心。”她轻轻拍他胸口,“你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对我好一点,再好一点,他们就会很开心了。”
“为什么?”
“你没听说过吗?父亲能为孩子做的最好的事,就是好好爱他们的妈妈。”
他们都过早的失去了父爱和母爱,无法验证这样的结论是不是真的。
但假设,只是假设,二十年前,聂家和袁家两对夫妇琴瑟和鸣、夫妻恩爱,应当不会导致两个家庭错位至此的悲剧。
担心归担心,但真的见到医生,他还是那个理性占据上风,冷静无比的聂尧臣。
跟元熙说的一致,医生检查之后认为胚胎发育良好,母体状况也不错,因孕程已经过半,于是跟他们讨论生产方式和风险。
“您刚才所说的风险指的是什么?”聂尧臣问。
医生是春海市乃至全省都相当有名的产科主任,像元熙这种情况的孕产妇她也接触过,新生儿溶血症和剖腹产有可能发生的羊水栓塞等等当然都是风险的一部分,但她认为最严峻的是:“现在大小医院都有血荒的问题,我们医院血库是没有储备Rh阴性血的,甚至全市范围内都不一定有稀有血型的血浆,你们要自己找到合适的血源才能入院分娩。最后用不上当然是最好的,万一要用,那就是救命稻草。”
元熙立即想到这回蒋虹车祸做手术,备用的血浆也是聂尧臣让肖灼临时去找来的。她以为是从市内其他医院高价买或调用的,可听这意思,似乎花钱也不一定买到,那么那些血浆是从哪里来的呢?
第110章【二更】宁可没有答案……
聂尧臣看出她的疑问,解释道:“你妈妈那些血,其实是她自己存的。她曾经跟我提过,万一哪天她需要手术,可以用她自己存下的这些血浆。我那时没想明白她为什么会谨慎到这样的程度,以为她只是年纪大了,烦躁多疑。直到后来我知道她是稀有血型,这种行为就得以解释。”
“是啊。”医生接话道,“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稀有血型人群在机体健康的情况下,选用专业机构,从自己身体里储备一些血液应付紧急情况,比出事之后满世界去找血浆要省心,也更安全。现在物流发达,我有病人从境外购置血浆也完全来得及,但前些年交通物流都没那么快捷的时候,自己储血是最好的方式。”
可惜元熙已经怀孕,就不建议这么做了。
赵元熙脑海中像有火花突然炸开的那么一瞬光亮,猛然照亮了原本怎么想都黑茫茫一片的死角。
“自己储血的话,一共可以储多少血液?”
医生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这个……没有限制的,每次在安全范围内就好,参照平时献血的标准。”
少量多次,完全可以攒够看起来足以导致失血休克的血量了?
心有灵犀一点通。她回头看向聂尧臣的时候,从他眼神里已经知道,他也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奥妙。
当年凶案现场花店阁楼上的血泊的确是蒋虹本人的血,但并不是一次性从她身体流出的,更不是她在现场受伤所致。
现场被凶手从身后杀害的人就是聂尧臣的妈妈芮琼芝,凶手在杀人之后立刻将尸体放入防水袋中拖拽到门外的交通工具上,然后折返回来,将事先拿到的蒋虹的血液洒落在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