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的船对比对方的小木板船就大小而言的确占尽了优势,但是对方显然也富有打劫大船的经验,人力控制的小船比之靠着风力前进的宝船机动性更强,若非敌我之间人数着实悬殊,最后的战果如何当真不太好说。
蹇瑢觉得自己必须要提议改进船只了,除了借用风力外,应当也要像河船那样增加人力驱动,否则一旦被包围,逃都逃不掉。
其次,大明的水军实力强悍,不过那是在战争上,这条船只上的武官们显然长期应付的都是肉搏战,应付这种游击战术的打劫人士,经验显然并不丰富。
但凡对方的人数再多一些,大明纵有宝船之大也会被对方蚕食。
而且,这次他们也是运气好,在白天遇到了倭寇,若是在晚上抛锚之时,大船被人悄悄凿沉了都没处说理去,偏偏海风在夜间多变,为了避免迷失方向,如今的航海多是选择就地抛锚。
要是有在夜间也能行船,又不会迷失方向的方法就好了。
蹇瑢打算一回去后便将自己的想法写成奏书,上禀天子。如今的海船技术放在沿着海岸线行驶还算可以,但如果大明日后当真打算和日本、高丽开启海贸,这便是不得不解决的问题。
正一边吹着海风一边整理思绪的蹇使者忽然眼睛一眯,他远远看着港区的方向,有些迟疑得叫来了原本准备去丢下船锚的官兵,道:“你们看港区的方向,是不是着火了?”
“着火?”官兵们顿时大惊,纷纷眯眼看去。
果然,就在海平面的远方有一道红光冲天而起,那明显不是晚霞的颜色,应当是点了火。
“什么情况?”兵士们都跑来了甲板,看着远方的神情都凝重了起来:“是敌袭?”
“那莫非是狼烟示警?”
“禀使者,那个方向应当是气象台的方向,平日里并不会放明火,此次烧起来恐有异常。”一个老水兵三两步上前,冲着蹇瑢一抱拳。
“你的意思是有敌袭?”蹇瑢蹙眉,老水兵没有回答,这个答案,蹇瑢能猜,但他不能说,说了便是动摇军心。
在众人的一片默认的静默中,蹇瑢吸了口气,他看了眼渐暗的天色,又问:“现在全速前进的话,可能在天黑前到港?”
“以如今的风向,恐怕到港时候已经是封港之后了。”老水兵伸手感受了下风势,恭敬答道,而此刻,他看着海港的方向却带上了杀气。
刘家港是如今大明对外还开着的两个港口之一,主要承担了使者朝贡的任务,这里若是出事,必然是大事中的大事。
作为一个水兵,他迫切想要过去参与到战争中,但作为下属,他此次最重要的任务则是保护好使者以及这一船货物,他们现在如果过去,很有可能会造成船毁人亡,货物还被人抢走的情况。
届时,他纵万死也难逃其咎。
蹇瑢想的也是这点,若只有他在船,自然不会犹豫,但现在他的船上还有日本国派来的使者,如果使者出事,那就是国际纠纷,多少会影响大明的国际形象。
但是如果明知港口出事,急需支援的情况下他在这儿远远看着……
蹇瑢猛一握拳,道:“全速前进,后果由本官负责。”
“准备小舟,快到时请使者下船,”他转向几个日本国使者,冲着对方微微拱手:“诸位,此次事有突发只能得罪了,本官会派遣几位水兵保护,待事了,本官再同诸位赔罪。”
这几句话他说的诚心,但并没有得到回答,日本国的几个使者指着他的背后,呐呐难言。蹇瑢见状有些奇怪,回头一看也愣住了。
就在他说全速起航后不久,宝船的船帆已经全部张开以借用风力,仿佛也是为了助他们一臂之力一般,海上的风亦是顺风,如今的他们比起方才更靠近海岸,所见的也比之前更为清晰。
那冲天而起地的确是红光,但是却没有明显的烟雾,这显然不是为了报警。
虽然距离还相当遥远,但他们可以感觉到整个港区看上去颇为平静,没有迎战时应有的模样。
这……?
众人都聚集于甲板上,几个视力比较好的小兵被拉到了最前,“应该没打起来,”一个年纪最小的兵士用手挡在眼前,努力让自己看清楚,“我没看到城墙上有烟气,咦咦咦?火的颜色是不是变了?”
这个不用他们说大家也看到了,原本冲天而起的红光不知道为什么变了颜色,颜色更浅了一些,“好像变白了?哎呀,好像暗了……又亮了?怎么回事?”
随着船舶渐渐靠近港区,他们很快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刘家港附近的海面上,一道道轮番从气象台上扫射在海面上的光柱,将傍晚的海面照的宛如白昼。
而那原本大家以为着火了的气象台顶端,此刻正泛着暖黄色的灯光,它仿佛就像是第二个太阳一般,为这群满帆赶回的使团指明了回家的路。
作者有话要说:中国历史上是没有现代意义上的灯塔的,这一方面是因为我国的玻璃制造落后了西方,另一方面在封港期间也没有这个必要。
但是以前的水手会以佛塔作为方向标,因为佛塔夜里都会点灯,老亮堂的。
现在木小白给大家点亮灯塔啦,不光是灯塔,他还点了探照灯,咳咳。
为啥要探照灯呢,当然是为了应付爷爷啦!
小白做作业真的好辛苦哒!
第111章
为了安全考虑,大明的港口和城门一样都有过了时间不允许进入的规定,全天下能够让这道规矩让步的就只有洪武帝的圣旨,其余就连皇后和太子的旨意都不作数。
所以理所当然的,当使者的船队因为一路疾驰逐渐靠近刘家港的时候,他们已经做好了无法入港,必须远远看着港口在海上漂一晚上的准备。
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受到的待遇居然是这样的——
三台在黑夜里格外明亮的黄色光柱遥遥打在了他们的船上,就像是定海神针一般,三道光柱将他们定在了原地。
在海上漂泊了五日,因为担心有贼人侵犯而匆忙试图靠港的大明出使团队沐浴在如白昼般刺眼的光线之下,莫名生出了一种微妙的心虚感。
等等啊!我们明明没做什么坏事啊,为什么要心虚?
不知道,反正就是这种被所有人盯着的状况就是有一种他们做错事的感觉,话说为什么隔了那么远,他们还能被发现啊?
海上没有对照物,因此要在海上辨别出距离是一件极其困难也极为专业的事情,蹇瑢显然不具备这项技能,他伸手招来了船上的一名老水手,问道:“刘管代,你能看一下我们如今离岸多少远?”
刘管代拿出角尺,一番测量和记录之后,告诉了他一个让他有些吃惊的数字,“还有这么远?”
“如今日光有些淡,多少会有些误差,属下只有七八分把握。”刘管代恭敬道。
“那也够用了。”蹇瑢摸了摸下巴,他看了眼正在窃窃私语的日本使者,凑到刘管代耳边悄然问:“以尔之经验,若是以日本的人力船从此处划到我们的港口需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