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太后难免动情,眼圈都红了。
嘉真长公主也是鼻头泛酸,“来日我大婚了,就带母后出去住,咱们娘儿俩日日出去玩,您不知道,外头可有趣。”
太后前半生过得不大顺畅,也就是隆源帝登基之后才开始享福。她老人家一生克己守礼,从不追逐奢靡享乐,活了大半辈子,竟没快活几日,每每思及此处,兄妹俩就十分愧疚。
太后闻言大笑,摸着她的面颊道:“好孩子,母后知道你的孝心,可嫁了人就要多顾着自己的小家,这样方是长久之道。哀家得空出去瞧瞧也就罢了,可若真应了你的话常住,驸马该不高兴喽。”
嘉真长公主抿嘴儿笑,脸蛋红扑扑,眼睛亮闪闪,“他不是那样的人。”
太后指着她朝隆源帝笑道:“瞧瞧,可见女生向外,这还没正经过门呢,就开始向着驸马喽!”
“哎呀母后~”嘉真长公主臊得不行,哼哼着撒起娇来。
一家三口笑闹一回,太后又想起来一个细节,“皇帝才刚说那赵志栋在礼部任职,嘉真大婚在即,正要礼部官员齐心协力,若果然是庸才,岂不误了大事?”
隆源帝本来想说不至于,可太后的担心也不算无的放矢,况且自己就这么一个随心顺意的好妹妹,万一出了纰漏……
“万生,你去取赵志栋历年的考核文书来。”
第一百零一章
大禄朝官员每年一次政绩考核,成绩分“优”“良”“劣”三等。
隆源帝就发现这赵志栋任礼部员外郎足足八年,所有政绩考核竟都仅仅是“良”。
难怪有父辈隐蔽还没升职!
就这样的成绩,没遭贬官就偷着乐吧。
他越看越气,“传赵志栋!”
那头赵志栋接到口谕就是一惊,忙问传旨太监,“这位公公,不知陛下突然传召下官,所为何事?”
他在京城为官多年,除了上朝之外就没见过隆源帝,这会儿怎么冷不丁要叫自己过去?
那太监不喜不怒,“圣意也是你我敢随意揣测的么?”
赵志栋被唬了一跳,忙道不敢,当下不在多话,麻溜儿跟着去了。
天有些燥,赵志栋一路上都在猜隆源帝传自己过去的用意,到最后什么都没猜出来不说,反把自己弄得满身油汗。
进门之后他就跪下了,也不敢看案后端坐的帝王表情,只隐约觉得仿佛有两道锐利的目光在自己脊背上扫来扫去,令他很是不安。
良久,赵志栋鬓角滴下第一颗汗珠时,才听上头问道:“听说你儿子这届刚中了举?”
赵志栋一听,大喜,本能地腰也微微挺直了,声调稳中带升,“是,陛下当真细致入微,连这等小事都记在心上。”
其实中举已经是去年的事情了,用“刚”这个字着实敷衍,但谁在乎呢?
陛下知道我儿子!
这是多么大的荣耀!
隆源帝皱了皱眉头,语气不变,“好像很年轻啊,成家了吗?”
赵志栋一愣,莫非儿子已经优秀到陛下想给他保媒?还是说有京中贵女看中了,辗转找到这里求赐婚?
若果然如此,想必那女子身份不低……
这可如何是好?
这许多念头只在他脑海中盘旋了短短一瞬,所有利害得失就都清楚了。
“回陛下,犬子自小就是微臣亲自教养,每日只盯着他做学问,来日好不负皇恩,上报效朝廷,下回馈父母……微臣惭愧,只一心想叫他成才,竟忽视了终身大事,没能给他选个贤妻。他今年二十一了,早年确实曾娶妻,但那小夫妻二人感情不睦,早已和离了。”
他们赵家也曾显赫过,虽在京中算不得什么,但依托祖上荣光,勉强也能算地方上的一等家庭,多得是人想结亲,故而孩子们早早就成了家。
只是没想到儿子竟如此出息,小小年纪就高中举人,重现家族荣光指日可待。如今竟还得了贵人青眼……当年成亲闹得轰轰烈烈,瞒是瞒不过去的。
赵志栋本就觉得那六品官之女的儿媳妇不大体面,正好也没有孩子,索性借此机会逼着他们和离,想来她家也不敢怎样。
这天高皇帝远的,难不成谁还会去细细查访么?纵使查,只要女方家里不反水,谁又能怎么样。
隆源帝本是顺口一问,也有个核对身份的意思,哪里知道这赵志栋本事不大,想的不少,短短一瞬就过了这么多念头。
他之前虽没详细了解过赵家情况,可多年来有人勾心斗角的经验却告诉他:赵志栋的话不尽不实。
还“自小微臣亲自教导”,且不说你多年来只在京中做官,儿子却在江苏老家念书,如何“亲自教导”?
即便是真,就教导出那么个不仁不义的混账东西来?
可见你也可恶!
隆源帝又问了几句礼部的活儿,赵志栋倒是也答了,可全是套话,就是那种辞藻华美、言辞流畅,乍一听好像无懈可击,细细一琢磨就发现什么都没说。
“跪安吧。”事已至此,此人是个草包无疑,隆源帝顿时没了再问话的意思,摆摆手叫他滚蛋。
一直到出了麒麟殿,赵志栋还在发懵呢:
陛下今儿到底叫我来作甚?
难不成不是赐婚?
若不是……话一出口,覆水难收!
他心下发了狠,决定背水一战,于是当天就给家人传话,让他们立刻日夜兼程返回老家,务必找个由头让“和离”之说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