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车马停住,收拾好衣裳去除酒气,月容下了车马便往含章院去。正院里的小丫头瞧见,忙不迭上前,道,
“二太太让大奶奶先去净斋书房候着大爷,老太爷有事吩咐。”
黄忠义,她没见过一次面的相公。月容眼底划过厌恶,低首应了声好,吩咐蒹葭把羊角灯和玉瓶拿好,便往净斋书房去。
净斋书房如名,是黄忠义苦读诗书之地。位于前后院交错,出了书房后门,便是碧梧院。柳二婶曾给月容讲过这黄家布局,老太爷常年居住东院前书房,黄二老爷夫妻两个住正堂。
倒是黄大老爷,住在西三路,同样在西三路的,还有月容的含章院,因院子有梧桐,原来是梧桐苑,含章两个字,是无为大师在婚事定下后,亲自改的名字。
夫妻二人居所,一东一西,再次彰显黄家对亲事的不满意。
而此刻净斋书房,黄忠义龇牙咧嘴穿上衣裳,白袍上身,玉冠束发,若忽略脸上青肿,翩翩公子玉树临风。
“娘,眼睛还疼。”
对着铜镜,看着眼圈仍旧青红一片,黄忠义告状。
黄二太太碰也不敢碰一下,心疼,道,“可恨那张家,等他老子卸任首辅,我与张家不共戴天!”
随即,小心嘱咐黄忠义,“我知你喜欢楚茉,昨日你们厮混我不管你,只罚她一日不进饭食。
等见了你祖父,你须小心谨慎,若他知你和楚茉来往,为娘我也救不了你!”
黄忠义闻言满是感激,依偎在黄二太太身侧,“知道娘疼儿子,实在是柳氏身份卑贱,小小七品官家眷,不堪为儿正妻。”
“等老太太百年后,咱们再…”
黄二太太俯首在黄忠义耳侧嘱咐,道,“老太爷看中她,还有她死了的爹娘的缘故。你务必忍过这段时间……”
黄忠义不耐烦的挥手,刚走到净斋书房院门,便见一窈窕佳人站于门侧。
闻着声响,佳人转身来看,许是新妇,芙蓉发髻凤钗垂珠,对襟小衫下身条丰润,两腮润红,桃花眼明亮,一角小小的羊角灯在身前照路,给佳人蒙上一层薄雾。
桃花眼清凌凌瞥一眼过来,宛如天仙下凡,黄忠义屏气凝神,唯恐自己多说一句,便惊扰佳人。
他活了十八年,从未见过如此绝色佳人。
倒是黄二太太,瞧见黄忠义如此模样,不解的皱眉。二人不是圆房过了,怎么她瞧着,倒像是第一次见面。
第13章、第十三章
金砖铺地,珍贵器皿架在多宝阁上。虽是六月炎夏,一进入书房,便觉凉风习习,让人心旷神怡。
月容抬头瞧去,见书房四角各有及人高的冰鉴,冰块儿透明质坚,凉雾袅袅,丫鬟打扇,徐徐凉风吹入中堂,可谓极致奢靡。
这黄家,除了黄老太爷位高权重,黄二老爷七品翰林,大老爷无官无职。女眷头戴太品阁,各个价值万金,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银钱,日日奢靡。
转过穿堂,便是黄老太爷寻常处理政事所在。此刻黄二老爷垂头丧气坐在椅子上,黄老太爷脸上怒气未消,明显是起了争执。
黄二老爷见月容和黄忠义进来,朝二人可有可无的点点头,拱手朝黄老太爷道,
“儿子告退。”
因月容和黄忠义都在,黄老太爷给他留面子,捋捋胡须,白眉倒竖,“去吧,用我的车马,去肃毅候府把你哥哥接回来。”
肃毅候,顾知山。月容脸一白,瞧瞧捏了下手腕,只觉得男人紧握的力道犹存,不知什么滋味。余光瞥见黄二老爷远去背影,黄老太爷一声不吭,只察觉目光带着审视刮过自己,似带不满。忙低首做谦卑状,坐等吩咐。
只心底觉得纳闷儿,她今日回门,难不成,黄老太爷已经知道,是顾知山陪自己回去的不成?
心如擂鼓,若他知道内情,逼问自己,该如何作答呢?
黄老太爷居高临下,见孙子忠义清俊儒雅,孙媳也规矩守礼,满意颔首,略拷问忠义些功课,赞许点头,道,
“近日酷夏,鲁豫二省几月不见有雨,蝗虫四起,民心大乱。我已上书陛下,你伯父不日启程,前往鲁豫二地赈灾。你们夫妻二人连同老大媳妇,在相国寺为大隋百姓斋戒祈福。”
黄大老爷赈灾…,月容不解的蹙眉,不说别的,这黄二老爷还是个翰林学士的实缺,大老爷,可是个白身,连个虚职都没有。这样的人,怎么能代表朝廷去赈灾。
满心不解应了下来,月容心底百般不是滋味。那日初听黄大太太说让她伺候老太太去,就在相国寺里。没想到,这才几日,不止自己要去,就连黄忠义和黄大太太本人也要去。
“孙子遵命。”
清朗男音在耳畔响起,月容侧身瞧去,见黄忠义一脸亲昵凑近黄老太爷,“祖父,孙儿刚和那张二打了一架,他们家连句歉意也无,全当什么都没发生。孙儿委屈,祖父可得补偿我才行!”
“那你想要什么?”
乖孙亲近,功课也好,八月下场,举人定是手到擒来。说让他去寺庙里清修,半句意见也无,是该奖励。至于张家,张太傅除丢失嫡女外,再无软肋,牢牢掌握六部,他在朝中也奈何不得。等他孙儿得中状元,撑起门庭,岂会惧怕他张家。
黄太傅放下朝中威严模样,宛如寻常老人,道,
“南边进贡了一斛珍珠,陛下年幼用不上,我拿了回来。等会儿让管家送你院子里,你且拿去顽。”
“多谢祖父!祖父果然最疼我!”
黄忠义得了便宜,立马拱手,“夜深天凉,祖父早些休息。如此,我们夫妻告退。”
边说,边瞧了眼月容,心底越发欢喜。月容见状,下了万福礼,“孙媳妇告退。”
夫妻二人相携而去,黄老太爷捋顺白须,极为开怀。这柳氏行为规矩,无论做什么都有模有样,进退得宜,不愧是前青州太守之女,堪为他孙良配。
眉头一皱,随即阴沉下来。不知为何近日青州来报,说是京中有人马查探柳太守当年一事,不知敌友。他定死的案子,岂容允许翻盘!
出了前院书房,月容脚步不停,便往后院行去。
黄忠义在一旁打量柳月容,越看越觉得合自己的心意。天底下再没有像她这般完美的人物,模样出众,性情温和,看一眼,便如山水画让人沉浸进去,只恨不能捧了天下珍宝来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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