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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话。
次日四更,崔知悌一大早起床洗漱。
今天不是朔望日,工部尚书也不是常参官,按理崔知悌是不用上朝的。
但因为今天政事堂的宰相要讨论给薛延陀营建使馆的事,身为主事人,崔知悌就必须参与今天的朝议。
洗漱完毕,老家奴就把毛驴牵过来。
大唐文武不分家,都是上马能管军,下马能理政。
所以大唐的文官上朝时也从不坐轿,而都是骑马。
不过崔知悌是个例外,他喜欢骑驴,一头小毛驴。
翻上跨上小毛驴驴背,崔知悌又吩咐府中的管家:“我昨天从墨宝斋淘回来一幅字,虽说不是书圣真迹,而只是梁朝的临摹本,但也是难得的珍品,价值不菲,等日头出来了,别忘了拿出来晒晒。”
“喏!”管家恭声应喏。
崔知悌这才让老家奴牵着毛驴上路。
刚走没两步,迎面就遇着了崔佑之。
崔知悌一下就蹙紧眉头,他的几个儿子都已经步入官场,唯独最年幼的这个儿子还在国子监读书,偏偏最是不成器。
“阿爷,别忘了那件事。”崔佑之道。
“知道了,知道了。”崔知悌心烦意乱的应着。
将薛延陀使馆选在平康坊,也不知道是谁出的馊主意。
崔知悌猜测,这应该是薛元超的授意,薛十七娘绝想不到这层。
既然这是次辅薛元超授意,那就没什么好说的,只能是照办了。
眼下薛阁老在朝堂之上可是春风得意,便是天后也得让他三分。
小毛驴得得的拐上十字街,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忽然间从街边的老槐树后面窜出来拦住了崔知悌的去路。
“汝乃何人?”
老家奴喝道:“还不快让路!”
“这位郎君请了。”黑影环顾左右无人,小声道,“小人手上有一册传世孤本,想要低价转让,不知道郎君可有兴趣一观?”
“传世孤本?”崔知悌瞬间来了兴致。
“正是。”黑影点点头道,“如假包换的传世孤本。”
“拿来瞧瞧。”崔知悌道,“倒要看是何传世孤本。”
那黑影便解开衣襟,郑重的从怀中掏出个黄绫布包。
再然后将黄绫解开,从里边取出一册蓝皮的线装书。
崔知悌接过线装书,又借着家奴手中的火把翻了翻,便愕然说道:“这不是,这不是裴司丞所献线装书?”
“郎君知道线装书?”
黑影笑着说:“那就应该知道小人并未骗人。”
“还敢说没有骗人。”崔知悌道,“这线装书也是刚刚出现没多久,根本连古籍都不是,竟然也敢妄称传世孤本?”
“郎君这话可就错了。”
黑影笑道:“谁说传世孤本就一定得是古籍?”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崔知悌边说边翻开线装书,下一霎那便脸色大变,“这是,文曲星君借所献的祥瑞诗集?”
“正是文曲星君所献之祥瑞诗集。”
黑影小声说道:“我便与郎君实说了吧,小人乃是守捉司的匠人,这一册线装书乃是守捉司试刊印的诗集。”
“因为有瑕疵,所以原本是需要销毁的。”
“是小人偷偷将之藏匿下来,并带出来。”
崔知悌哂然道:“原来这只是一册瑕疵品,竟也敢冒称传世孤本。”
“郎君这话又说错了。”黑影微微一笑说,“正因为是一册瑕疵品,所以才是孤本啊,若是最终定稿的正本,就不稀奇了。”
说到这里一顿,又道:“而且好教郎君知道,这不只是第一册付诸刊印的祥瑞诗集,而且还是当今第一册线装书!第一,这可是第一册!”
崔知悌闻言怦然心动,是啊,这可是第一册线装书!
虽然不知道刊印是什么意思,但是第一册线装书有多珍贵他却比谁都清楚,世上事,只要摊上了第一,立刻就身价倍增。
而最难得的是,这是暇疵品。
也许不用百年,这就真会成为一册传世孤本。
崔家是清河百年高门这没错,但是崔家分为很多房。
他们这一房以诗书传家著称,却一直缺一本可以压箱底的传世孤本,而这本有暇疵的祥瑞诗集说不定能够弥补这一缺憾。
当下崔知悌道:“此书作价多少?”
黑影也不说话,只是伸出一根手指。
“一贯?”崔知悌有些意外,这也未免太便宜了吧。
黑影闻言只是摇头。
“十贯?”崔知悌眉头微蹙,不过以传世孤本而言,这价格也不贵,甚至完全可以说是捡漏的价格。
黑影还是摇头。
“一百贯?”崔知悌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
“这可是传世孤本,一百贯怎可能买得到。”黑影无奈的道,“一千贯!”
“一千贯?”崔知悌大怒道,“这么一册有暇疵的线装书就敢卖一千贯?你怎么不去抢?”
“郎君何必发怒。”
黑影说道:“买卖不成仁义在,把书还我。”
说完,黑影便伸手来接崔知悌手中的线装书。
崔知悌却一缩手说:“慢着,我说过不买了吗?”
“这册诗集我买了。”说完,崔知悌又对老家奴说,“阿七,你带这位小郎君回府,让账房给他一千贯。”
老家奴道:“阿郎,那你这?”
“我没事。”崔知悌摆手说,“这里乃是长安,能有什么事。”
“喏!”老家奴恭应一声,又对那个黑影说道,“小郎君随我来吧。”
那黑影却又对崔知悌说道:“这位郎君,还有句话小人必须叮嘱你,这册试刊诗集乃是小人偷出来的,所以,你懂的。”
“这我懂。”崔知悌颔首道,“老夫不会到处与人宣扬。”
正所谓财不露白,传世孤本的珍贵程度相比金银财宝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又怎么可能大嘴巴到处乱讲,怕偷儿不光顾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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