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拂过了早晨的树梢,白色的剑影划破了静谧。偶有几片绿叶飘落,随即,便被冰冷的铁剑精准无误地刺破。季山闭着眼,享受着利剑上下挥舞的声音。
汗珠从边蝉的脸颊滑落,无声地滴落在满地的败叶中。她努力地聚集着手腕上的力量,做到了每一次的挥剑有力而没有犹豫。
剑影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道白光,清晰得像是那晚的月光,昨夜的记忆如同洪水般涌入边蝉的脑海,那个一头银发、长着犄角的男子的身影正与眼前的季山一遍又一遍地重合,看不出一丝破绽,脖间好像又感受到了呼吸所带来的热感。“那么,希望没有下次。”告别时的话语如同磬石般敲击着心脏,安静的天地间,边蝉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慌乱,沉重,害怕,还是矛盾……边蝉握着剑的手不自觉地松开,林风吹过,漫天落叶飘舞,铁剑落地,传来了金属与钝物撞击的声响。
季山缓缓睁开了眼睛,语调淡淡的,“阿蝉,你分心了。”边蝉赶忙重新拾起了铁剑,心虚地低下了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想了一个理由企图搪塞过去,“剑练得有些久了,注意力就有些不集中。”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季山幽幽地开了口,“昨晚,你看到我魔化时的样子了吧?”他的语气不像是在提问,倒像是在确认些什么。季山的话语过于精准犀利,边蝉有些惊讶,心跳好像是漏了一拍。“是。”“你害怕吗?”季山原本平淡的语调出现了微微的颤抖与伏动,他低垂着深眸,脸上却依然看不出任何的表情。“我……”边蝉无法说出违心的话,毕竟昨夜的季山与平日大不相同,除了习以为常的冷漠和偶尔的温柔外,他好像还散发着一种危险感,一种陷入泥沼的危险感,一种坠入过深渊的危险感。“我明白了。”季山的眸子渐渐暗淡,“魔化的时候我会变化容貌,我想你应该看过了吧……”银发男子的形象再次在边蝉的脑海里闪现,“嗯”,她点了点头。
“不过,魔化所带来的影响还不止这些。”季山稍作停顿,语气里流露出犹豫的情绪,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开口,“魔化时,我似乎会变得更加强大,只是……魔化后我总会失去一部分的记忆,但也会相应地恢复一部分的记忆,至于到底得到什么,失去什么,我不得而知,魔化的时间也不是我能控制的。”“那……大人为什么会魔化?”季山的暗眸里开始有点点光在颤动,他看着边蝉,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意,“或许……是一种诅咒,或者是一种惩罚吧。每一次魔化过后,我的记忆好像又出现一个空洞,时间久了,就填补不起来了。”天界最小的皇子,天界三殿下与魔界大殿下的独子,体内流淌着一半天界的血,一半魔界的血,不纯的血统,或许就是他得到魔化的力量的原因吧,对于季山魔化的起因,昨夜过后边蝉早已有了这样的推测,只是没有想到魔化会对这个魔头的记忆产生影响,也难怪他会觉得这是一种惩罚吧,得到的同时可能正在丧失着重要的记忆,而当那些美好的记忆全部被痛苦不堪的记忆替换时,或许,他真的会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怪物。想到这里,边蝉摇了摇脑袋,你怎么能和这个大魔头共情?魔化只是意味着他的力量更加强大,也就是说铲除他的阻力就越大!想到这里,边蝉不由地心头一紧,往后稍稍退了几步。
“那……昨夜的事情,大人你忘了吗?”“没有。”季山看上去很平淡,但一旁的边蝉却有些冷静不下来。昨晚,自己可是被这个混蛋抱来抱去啊!而且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何况,他还说了“作为想要杀我的卑鄙家伙”!难道,一切都被他看穿了吗……边蝉握紧着手中的剑,耳根却开始泛红,她感觉到身体滚烫灼热,想主动辩解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昨夜我做的事,说过的话,就当我受伤意识不清而伤后乱性吧。”季山仍然十分平淡冷漠,但不知道为什么,边蝉却感觉出了一线戏谑的意味。伤后乱性,最好是这样吧……毕竟,昨晚的他主动地似乎有些过火,只是,他的有些话听起来却不像儿戏,更何况,为什么我的心到现在还跳得那么快……
“那么,作为让你害怕的补偿,也作为你业务出众的奖赏,今日我带你去见个很重要的东西。”边蝉再次感到了惊讶,她抬起了头,却对上了季山含笑的双眸,来不及做出反应,她机械地点了点头。“那么,现在出发。”“现在?”没等边蝉回答,一双手便轻轻地牵了上来,她本想松开,但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却好像没有如此的厌恶与排斥。风吹林响,她望着他被风吹起来的白色衣角,不由地出了神,五年前的雪天,他也是这样的一身白衣……
又是一声剑落地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