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一日最好的时候,可如今的皇宫却只能说是兵荒马乱。有幸得知事情真相的侍从,眼底或闪过些许诧异、怜惜之情。但更多的是人人自危,似乎自从上了这条贼船就如同彻底踏上一条血腥遍布的不归路。或许也正是因为在这种情景之下的小心谨慎。
倒是在一定程度上,给了棋局以无声的转机。
虽然已经是晨光初显,层层守卫包裹的大殿内依旧燃着灯,只是那烛光依然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刻。时不时的轻咳声自不远处传来落入耳中,使得把脉之人的眉头愈发紧蹙。
季秋对此心知肚明,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回荡在大殿中,待到精神稍作缓解。沈消这才缓缓抬眸,那声音之微弱只怕是连殿外呼啸而过的寒风都比不过。他道:“你不必因此介怀,直言就行。我自己的身子我还是比较清楚的,只怕是没有今日之事,我依然生了私心。沈钧也断容不下我,不过是一切来的较早罢了,只是、只是……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
季秋劝诫道:“宫中太医众多,其中不乏有医术精湛者,陛下又何必早早的说些无妄之言,一定会有办法的。”
沈消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到今日,就连先生都要欺骗我吗?”
季秋道:“草民所说一切都是实话。”
“行。”沈消见状也不再继续追问下去,视线下移落在早已经被寒气侵染的床榻之上,轻轻拍了拍,“趁现在时辰还早,无人注意到我们。不知先生可有空陪我聊聊天。”
见他不搭话,沈消的眼底划过丝丝失落,喃喃自语的说着:“浑浑噩噩的这么多天过去了,倒是对这皇宫里发生的情况一无所知,倒是和废人没什么区别了。”
季秋面对他突如其来的示弱,倒是没有多大的感觉,依旧是按照规矩毕恭毕敬。“陛下有什么想问的,想说的,那便直言吧。草民听着呢。”
沈消的目光淡淡的扫过他,又是一声长叹。“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免不了因此伤感,我这些天总梦到刚刚登基时的豪情壮志,总以为凭借着一腔热血,我沈消也会在这棋局中处于不败之地。可是如今看来,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自以为自己是那掌棋之中,却没想到到头来白白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而自己却浑然不知,大抵是因为我真的不适合做一个帝王吧。”
“这不全是陛下的错,陛下在登基之初也曾不竭余力,呕心沥血的想要改变这一切。如今、错的或许是这世道。乱世之下,从来都不缺英才。一切只是不逢时罢了。”季秋说道。
沈消摆了摆手,“你也没必要这般劝我,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清楚的,或许我就不应该活下去。”
说到当年的事情,季秋也免不得疑惑起来。斩草除根这个道理人人都懂,更何况是初登大统的明夕帝。那时正值年少,也足够野心勃勃,怎么会……他问道:“当年之事,陛下难道就没有疑心过吗?”
沈消回答道:“疑心当然是有的,只是如今人都已经死了。再纠结于陈年往事,带给自己的除却痛苦,还剩下什么。大概真的是欠了某些人的恩情,以至于一切早就由天注定。”
看着他眉眼低垂,沈消也在三两句的寒暄之后得意将一切拉到正轨。“但如今不一样了,我也算是有了惦记的事情。所以……”
他看向他,他却在一时间心虚的不知该如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