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1 / 2)

纪父沾着泥灰的手局促不安地动了动,张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觉得丢人,不敢认。

最终还是纪安先打破了沉默,她轻轻喊了一声爸,饱经风霜的中年汉子瞬间红了眼眶。

纪父把家里的凳子擦了又擦,才让从城里来的女儿坐下。

“爸,我回来,是想带弟弟去城里念书的。”

女孩的一切都跟周围显得格格不入,她似乎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听到女儿的话,男人失手打翻了盛水的杯子。

“乐乐在老家念书挺好的。”男人只说了这一句话,然后不管女儿再说什么他都不再回应,连眼神都躲着女儿的视线。

纪安苦口婆心地劝,她现在工作了,自己也能挣钱了,能负担得起弟弟的学费。城里的教学质量比老家好,可以给弟弟更好的未来。

女孩还年轻,她自以为好的想法,犹如利刃一刀刀插在老父亲的心上。

当初因为他的无能,所以妻子要跟他离婚,带着女儿嫁给了条件更好的男人。

现在还是因为他的无能,所以他的女儿要把他仅剩的儿子也从他身边带走!

他的腰似乎弯得更厉害了,老父亲目光浑浊,生活的苦难在他身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

“姐姐。”纪乐从门后走出来,站到父亲的身边,“我不想去城里念书。”

他真的不想吗?男孩眼里的期盼瞒不住别人,他想去的。纪父的垂在身侧的手不停发抖,男孩离他更近,他知道谁更需要他。

女孩在老家待了一个星期,蚊虫将她娇嫩的肌肤咬出一个个红色的疙瘩,又痒又难耐。纪乐从床下的铁盒子里拿出自己攒的钱,徒步去镇上给她买了一支药膏,夕阳将他的背影拉得格外地长。

“姐姐,你回去吧。”纪乐用指腹将白色的药膏在女孩颈后的疙瘩上晕开。

女孩满脸挫败,她不理解为什么父亲和弟弟都不接受自己的提议。

她是请了假回来的,就算纪乐不说,她也必须回去了。

“妈跟他离婚了。”离开之前,纪安留下了这样一句话和自己的电话号码。

纪安走后,纪父在院子里抽着劣质的水烟:“你怪我吗?”

纪乐摇头:“我不会去拖累姐姐的。”

“怪我没本事!”纪父发了狠地抽烟,老房子上方的天空,昏暗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男人佝偻着腰,水烟筒冒出的烟气模糊了他的面容。

孙大娘想起了刘旺他爸,当初刘旺说要去冀北闯荡的时候,他家男人也是一样的态度,说什么也不让他去。

后来是孙大娘发了狠骂他:“你自己过了一辈子穷日子,难道也要儿子跟你一样过一辈子穷日子吗!”

于是刘旺就去了冀北,他爸去医院换了更便宜的药,把省出来的钱让她给刘旺寄过去。

那几年的日子是真的苦,好在熬出来了。

电影里纪父把把钱全都塞给了纪乐,带着身份证去了工地给人做小工。

纪乐最终还是告诉了纪安父亲来过的消息。

然后他给父亲打了电话:“爸,姐姐想见你。”

纪安手术成功,出院后,木讷的老父亲把家里的猪卖了,凑齐了纪乐一年的学费。

放风筝的人,终于松开了手里的那根风筝线。

孙大娘是全场哭得最厉害的那个,捧着的爆米花都被她眼泪打湿了,刘旺的鼻头也十分酸涩,他眼眶红红的,显然也是趁着灯光昏暗时掉过眼泪。

宗继反而成了最没有失态的那个。

当初在片场的时候,该哭的他早就哭够了。

纪父在片中的表现打动了无数人,他们深深地记住了这个怯懦而伟大的父亲。

“弟弟你演得特别棒!”刘旺无比庆幸自己没有拒绝宗继的投奔,并且把他带进了冀北影视城。

“小继演得太好了。”孙大娘的声音还哑着,她也为纪乐掉了不少眼泪。

回了村,孙大娘搬了条凳子去村口的大榕树底下,她要好好跟村里人夸一夸宗继的新电影有多棒。

被她吊起胃口的乡亲追问她细节,这时候她便一仰头:“哎呀我说不清楚,你们最好是去电影院看,湘南就有,一张票几十块钱。贵是贵了点,但过年嘛,不就是该花点钱让自己开心开心。”

别说孙大娘的方法还挺有效,村里真有一部分人去看了宗继的新电影。他们不会买票没关系,家里年轻人不是回来了吗,让他们买。

大年初二早上,《盛开》的首日数据发到了徐导等人的手中。

首日排片率5.0%,上座率百分之六十,首日票房共计一千三百六十二万,排名第八,仍然是倒数第一,跟动不动就上亿的前四名来比完全不够看。

但徐导对此非常满意,一千三百多万的票房呢,眼看着就要回本了!虽然排片率比最初数据只上升了0.1%,但这也是市场趋向的体现。

凭借《盛开》的口碑,后面几天的票房很有可能会超过第一天!

徐导乐滋滋地兑现了诺言,给宗继发了一个大红包。周总的投资已经收回一大半了,他不慌,一点都不慌。

大年初二的下午,剧组找人来把宗继接到了酒店,徐导他们还在另一个城市,要晚点才飞过来。

紧密的路演行程让周嘉佳他们脸上都沾染着疲色,徐导晚上仍然睡不好觉,之前是因为忧虑,现在是因为兴奋。

《盛开》大年初二的票房比初一多了整整五百万,排片率也从5.0%上涨到了6%。

所有人眼中都有着肉眼可见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