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槿时连忙往另一处跑去。
偏偏天公不作美,半个月不见雨,这个时候却呼啦啦地下了起来,把苏槿言手里的火把都浇灭了。
苏槿言看向路边的破屋,不像是有人住的,“你们去那里避雨,我去把人带来。你背着人,走不快。”
苏槿时也这般觉得,没有迟疑,“雨天不好走,你当心些。”
她背着人走进破屋,却猛然听得一声厉斥,“什么人?!”
苏槿时颤了一下,忙道:“我不知这里住了人,冒昧打扰,只是弟弟病了,淋不得雨,求个屋檐避会儿雨。”
屋里亮起昏黄的光来,一个人端着油灯缓缓朝她走过来。
也不知她用的是什么油脂,暗是暗了些,却没有什么什么黑烟。只是在灯光下忽明忽暗的苍老脸庞有些瘆人。那双手,似是兽爪一般,也不知刨过些什么,指甲发黑。
苏槿时心里惊了惊,也不知道自己不经意间冲撞了怎样的怪人,一时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老妪抬着灯打量了她一番,声音嘶哑,语气倒是和善,“进来吧。这屋子破,只一半的地方能避雨。喏,让小郎往那里躺着吧。”
老妪朝着屋里唯一的一处勉强可以称之为床的地方抬了抬手,“小郎是什么病症?”
第8章
苏槿时被老妪的模样吓到,但她修养让她面上没有显露出异样来,又因着老妪的收留而心生感激。
听到她的问话,也没有隐瞒,简单将苏槿笙食用毒菌子的事情说了出来,隐去了原由。
她轻轻地抚着苏槿笙被打湿的发,又怒又心疼。迟迟没有听到回音,以为对方不过随口问问她却当了真,有些尴尬,抬眼却见老妪凝神闭眼坐在离他们不远处,如兽爪一般的手指却搭在苏槿笙悬在床边的手上。
老妪收回手,起身向外行去,“有救,我去去就回。”
苏槿时心里头跳了一下,随时大喜,“婆婆,你是……”
“婆婆?”老妪嘲讽出声,“他们都叫我疯婆子。”
苏槿时蹙起眉头,一时间想不起来林塘村里哪里有个什么叫疯婆子的人。
谁会取这么奇怪的名字?!
老妪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身上沾着水,手里的药草却在她的大袍下护得极好,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你不识得我没什么奇怪的,你离开的时候还小,我又是村里最不受待见的人……”
老妪笑了一笑,“你可愿意让小郎试试老婆子的药?这村里的两个大夫,一个不在村里,一个有旧疾,从不在雨天出门。”
那还有别的选择吗?
苏槿时礼貌行礼,“那就有劳婆婆了。”
老妪诧异了一下,眼里露出喜色来,连道了两声好,“就冲着你这一声,我保证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弟弟。”
苏槿时不知自己说的哪一声引得老妪这么大的反应,但是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安定了不少。
屋里的灯暗暗的,苏槿时帮不上忙,便瞧着老妪给苏槿言治病,被后者不轻不重的瞥了一眼,莫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无礼。
将目光移向别处,蓦地瞧见一个新做好的花圈,与每日清晨出现在她家的那花圈如出一辙。
苏槿时脑袋里嗡地响起,转脸看向老妪,便是后者再瞥她,她也不移开视线。
若说先前只是有三分放心,七分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这会儿就有七分了。
一个会每日给她的母亲送花圈的人,断然不会害了她的弟弟。
老妪低低地笑了一下,“你倒是放心。”
苏槿时顺着这话便接了下去,“婆婆说能治,便是能治。”
老妪眼睛亮了不少,面上的笑意也多了些,当苏槿时认出了她,给苏槿笙喂下最后一味药后,收回手也沉了脸,带着师长的严厉,“老身当初教你的都白教了?连菌子有毒无毒都分不清?”
苏槿时懵了一瞬,惊呼,“翁婆婆?你是翁婆婆?!”
老妪心里头震了一下,意识苏槿时这会儿才认出她,心里头有些尴尬,冷冷哼一声,向屋外走去。
苏槿时局促地跟上去,“婆婆莫恼,实在是当初年岁小,离家时间又长,婆婆变化也大,才会认不出来,但是婆婆教的东西,伊伊都记得,不曾忘……”
翁婆婆为何会变化那么大?
她心里头疑惑,却担心问出来会唐突了长者。
翁婆婆沉默了好一会儿,心知她说的都是实情,“行了。别守着我这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了,去守着小郎吧。一会儿啊,该醒了。”
苏槿时听出她话语里的惆怅,但见她并不想说下去,也不像真的是生气的样子,暂且搁下,守到苏槿笙的身边,听到后者发出难受的嘤嘤声,细细地安抚。
雨越下越大。
苏槿言跑进屋里,带着一身的湿冷之气,“我把人带到这附近,不曾想,又跑了……”
翁婆婆的笑声从角落里传出,阴阴凉凉的,“你能把人带出来就很不错了,不过,村里可没人会往我这里来。逼也逼不来。”
苏槿言这才注意到屋里的阴影处还有一个几与阴影融为一体的人,心惊之余,更是疑惑,“为什么?”
翁婆婆低低地笑着,却不答话,更显阴凉。
苏槿时轻轻抚着苏槿笙的发,心中触动,“你先把湿衣换下来烤干,婆婆已经给槿笙治过了,别担心。”
“我才不会担心他!”苏槿言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