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老表托人查过梁某人的底,小旗甚至是比老表先看到资料的。那梁某人无论是个什么货色,就单单在那自个喘气,老表已经是眼中钉肉中刺了。
遑论说,他人模人样地跑到嘉勉面前来了。
小旗两眼一摸黑,几乎几步冲过去,赶在嘉勉开口前,插话来,“嫂子,咱该回去了,哥哥还等着我回去交差呢。”
暗示谈不上,妥妥的明示了。快走吧,多耽搁一秒,家里那位爷指不上疯成什么样呢!
嘉勉面上不置可否。
梁齐众笑意冷淡,“嘉勉,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看季渔的。只是没想到,是一个人。”
“所以,现在的周太太,连自己会面一个人的权利都没有了?”
小旗听这个老贼这样说,立马呛声,“少他妈阴阳怪气,你晓得姓周就好!”
“小旗,你去开车。”嘉勉突地冷漠开口。
夹雪的雨沾落在嘉勉肩上和眉眼上,她交代后半句,“这里太冷了,我们换个地方喝杯东西再回去。”
小旗听清嘉勉说什么,半个脑仁都是木的,姐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嘛?
然而,有人主意已定。
最近的一间咖啡店,嘉勉没有问对方,为什么知道她会在那里?
已经不重要了,包括眼下的会面。
可是梁齐众执意,他说,他就是想嘉勉心甘情愿坐在他面前,哪怕一分钟。
好问问她,你的心捡回来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解不开的题,有人轻易写出了答案。
果然人人都有道白月光。
梁齐众问嘉勉,既然这么简单,当初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去找他?
桐城周家,周叔元是S市赫赫有名的实业家。
前后两位太太,各出一子,那老二生得风流倜傥,办事也雷厉风行,二十出头就跟着老爹出入风月场合的主。
父子聚麀谈不上,但二公子的花名想是老爹亲自一点一滴教出来的。
他拆穿嘉勉,哪怕那时候你回去,见到的也是个再浑不过的二世子。
有时候人与人的情分很玄妙,前一秒会早,晚一秒太迟。
“因为在此之前,他并不欢喜你。”
男人的情与爱很务实,再粗鄙点说,伸手摸得着,睁眼看得到。起码,在嘉勉回去之前,那周家老二,一时一刻没有想起过她。
对她,只有记忆,没有感情。
“所以,自始至终,是嘉勉小朋友的单相思。
也不是外界流言的那样,青梅竹马,缔结良缘。”
“梁先生想说什么?”外衣上沾湿的雨水都快被暖气烘干了,她才舍得正式朝他说了第一句话。这些年,她都只喊他梁先生。
“说嘉勉的错付。”满心满意地走进了生意人家的安置里去,单单看她今日的境况,未必过着掌上宠的日子。
嘉勉亦如从前的细致,饮东西前,习惯拿湿巾揩到唇上的口红。双手指上光秃秃地,眉眼淡成水墨一般地汇他一眼,唇边细微嘲讽,“我从来不想过什么掌上宠。”
“也清清楚楚知道他的过去。”
“诚如梁先生所言,我当年之所以没有回去,仅仅因为我不知道。”
不知道断了的绳索如何衔接起来,她不是个会张口的人,更不会在自己囹圄时去求一个不相干的人。
周轸那时候于她,就是不相干的人。
“可是你最后嫁给了这个不相干的人。”
梁齐众见到的嘉勉,依旧从前的遗世感,她从前眼底里的温柔只会对着她的猫,笑起来一盏浅浅的梨涡,比她手里的小畜生更没烟火气。他说过,嘉勉像一只没了心的小狐狸。
小狐狸终究归山去了,山隐里有她醒不来的梦。
而她这次甘之如饴。那人唯一的筹码就是在她年少无知的时候,钉在她一穷二白的天幕上,像海上升起的明月,黑茫茫里,只有他亮着。
是筹码也是红利。
“嘉勉,你总是落到别人的圈套里去。”
“你父亲那栋房子我知道保不住了,只想在它分崩离析前,单独见你一面,
告诉你,其实挺后悔的,后悔当年随季渔去桐城。如果不去,就见不到那个失怙的姑娘。
更不会眼睁睁看着她一身刺的长大。”
冷不丁地她活成了个大人。
通身的固执与冷漠。梁齐众时常设想,这样的姑娘,好端端地留在父亲身边教养,留在倪家的社交圈里,她该是最美好的淑媛。
可惜,事与愿违。
她活生生被一个个私心吞噬掉了,其中包括他梁齐众,他从不辩驳。
只希望,嘉勉是她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