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再盯着窗上的雾出神,鬼使神差地去够那层雾,寥寥几笔写成周轸的名字,不等他看清,一枚热掌印,匆匆盖上去,滑落下来。
嘉勉问他,足够认真的眉眼,但言语又讥诮玩味,“像不像泰坦尼克号里的那枚热掌印?”
就此,周轸才癫狂起来,是这个女人怂恿的。
那汩汩的潮水,涨高了,没过头顶时,周轸的情话冲口而出,
男人在朝上帝投降前,个个是天赋型的印象派诗人。他扪着同样是一身汗的嘉勉,“嘉嘉,我要.你。”
上次来周轸住处,嘉勉只止步在他的厨房间。
楼上两层,她全不知貌。
周轸的卧室在三楼,六面镜的落地窗外,是S市有名的望山湖。这块地产当初就是毗邻望山湖而建。
嘉勉从浴缸的盐浴里浮潜般地钻出水面,抹一把湿漉漉的脸,长发全贴在后背上。
周轸进来的时候,她伏在窗边,看窗外幽暗生蓝的夜色,停雨了,甚至能听到山湖那边的蛙声。
落地窗没有窗帘,反光的玻璃,只看得到外面。
嘉勉听到他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说,“不要过来。”
“我不过来,怎么拿衣服给你,怎么把你的衣服拿去洗了烘干?”
他总有理。
空气里有新鲜的橙汁味道,周轸喊她回头,把手里的橙汁递给她,“喝点,也别泡太久,会血糖低。”
嘉勉这才回过头来,人在水里动,显得轻盈单薄。
她接过周轸手里的橙汁,一口一口喝得比孩子认真。
微浪涌动着,呼吸起伏着,周轸坐在边上看清水中人胸前的痕迹,红了一片,一觉起来,没准会青。
他干的。
嘉勉匆匆喝完一杯果汁,把杯子递给他时,才意识到这个人在看什么。
杯子递给他,他也不接。嘉勉一气,索性脱手了,杯子掉进了浴缸里,周轸没想到她这么大的脾气,笑且拱火,“哪有人这样的,我要下来捞我的杯子。”
“你再闹,我真的生气了。”
有人乖乖停手了,撇撇嘴,问她想吃点什么,他来叫。
嘉勉看他的手臂,没有血,他也不喊疼。
已经快零点了,这个时候叫夜宵,别的也太当饱了,他的伤口失了血,“猪肝粥会不会很难吃?”
“你的意思是要我吃?”某人不以为然,他说,他讨厌一切内脏的东西。
而且,依她的性子,周轸说,“我以为你会劝我吃清淡的。”
嘉勉横他一眼,她说,病人吃清淡是最大的伪命题。“因为没有营养。”她爸爸说的。
周轸笑,二人就这深夜吃什么,陷入思考。
最终也没得出个结果。
因为周轸电话响了。
嘉勉洗完澡,穿的是周轸的睡衣。
她从卫生间里出来,偌大的房子,她听不到一点动静。
一路从三楼下来,二楼的楼梯口,听到楼下会客厅里有谈话声,不同男人的声音。
其中一个浙江人的口音,一口一个周总地喊周轸,说这事他全不知情。
也是听副手说,伤了周总,他这才连夜从温州过来的。
周轸一袭白色浴袍,大喇喇地坐在自己客厅沙发上,轻装上阵也难掩入夜后的疲惫,洗漱后的短发没有干,额发随性地往后梳拢着,嘴上咬着烟,光着脚。
深夜来访的几个男人,悉数没喝到周总一杯茶。
穿浴袍的某人知会建筑商这头的大佬,少给我耍花招,你们关起门来的家务事,我半个字不想听。这些年,地产行业这些鬼打墙的闭环债,你拖着我我欠着你,拿了东墙补西墙,谁都想把钱在自己口袋里多捂会了。
但桐城周家的楼盘向来口碑很好。周轸说,我的楼盘沾上血污事,犯了我父亲的晦气,你们个个吃不了给我兜着走!
兜着走三个字,砸在空落落的房子里,嗡嗡回响。
嘉勉作为偷听者很没品,听到了还像在给周轸唱衰。她手搭在栏杆上,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是中央空调的冷气太低了。
楼下临时会议的几个男人俱是闻声抬头,看到一个清瘦婉约的女生从栏杆边擦过去了,很暧昧地穿着周先生的衣服。
一行人这才自觉归去。
那个浙江温州口音的男人抬头看楼上一遭,几秒后,再次抬头。
暂时无话。
周轸重新上楼的时候,嘉勉站在电梯旁,她的包还在车里,她想下到地库去拿手机。
主人没穿鞋,客人有样学样。周轸自省,他在家没穿鞋的习惯。你得穿双,这让人看见像什么话,这家人都过得什么野人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