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带的班本要升到初三,结果文件一出,学生们面面相觑:“老师,我们还要上课吗?”
杨晓抿了抿嘴,艰难摇头。
学生们就这样,在稀里糊涂中毕业了。有推荐信的继续读书,没有推荐信的闷在家里。
他们年龄小,十三四岁的少年们,不能下乡,也不能参军,在大院里调皮捣蛋地厉害了,就被送回乡下务农,好点的,父母寻了工作,提前进入社会。
杨晓带着几个初一和初二的小孩,感到了对教育的迷茫。
哪怕她知道未来,告诉学生们不要放弃读书,但是这样的日子,太漫长了。直到1978年,国家才恢复高中招生制度,然而距离现在,还有十年。
十年,在这期间,他们大概早就娶妻生子,改变人生轨迹了。
杨晓闷闷不乐。
不过这个情况没多久,就被凌舒程的到来缓解。
凌舒程是拿着鉴定书过来的,时间有点长,是他朋友委托海外的鉴定机构做的,做了几家,确保准确性。
杨晓的确是凌家的女儿。
看到鉴定书,她有种尘埃落定感。
凌舒程依旧寡言冷清,他告诉杨晓,他准备去参军,大概会离开江城。
离别前一晚,凌舒程递给她一封信。
杨晓打开,里面是凌勉如——何美芬亲生女儿的消息。
杨晓和何美芬一直没刻意打听凌家的事情,自然不知道她现在的状况,但是看凌舒程和凌父都好好地活着,想必她也没事。
凌勉如还不知道自己不是凌家的亲生孩子,她在凌家出事前,已经和一户门当户对的人家结婚,出事后凌父要求她写了断亲书,并发文登报宣布和凌家再没有关系,再加上她出嫁女的身份,她顺利在这场风波中逃过一劫。
凌父为她定的人家人品极好,也不嫌弃她的身份,如今,她和杨晓一样,有夫有子,生活如意。
杨晓把这封信寄给了何美芬就放下了。在这场错换人生的事件里,她没有什么真千金讨厌假千金的怨恨感,归根结底,她们都是受害者。
杨晓继续她慢悠悠的生活,白日里去上课,晚上回家做顿好吃的,陪孩子完后,会继续翻译工作。
她上本译作出版后,出版社反响销量不错,寄给她的稿费有两千块,杨晓一越成为家属院里最有钱的人,那段时间,大毛和小老二看向妈妈的眼神亮晶晶的,崇拜得不得了,韩建斌危机感十足,接任务愈发勤奋,誓要捍卫自己的家庭地位。
对此,杨晓:“呵呵。”
紧接着,她的译作被穗城的高校看中,重新编辑成为教材,杨晓被邀请去出版社工作,专门翻译技术类书籍。
她来自后世,见识广,因为翻译的工作性质,什么都涉猎,虽然不精,但是足够。
杨晓辞去了学校工作,去了出版社,大家这才知道,原来普通平凡的杨老师,暗地里还是个译者。
杨晓在大院的名声顿时超过了有着大学生名头的季雪。
这年头上大学不容易,季雪是大院里学历最高的人,平时自诩文化人,看不起家属院里没上过多少年学的家属们。
她一直不满足于在部队学校当老师的工作,认为是对自己的大材小用,但是没想到她努力了这么久,只能窝在学校,而她看不起的邻居却飞出去了,季雪表面不高兴,暗地里偷偷写稿子,可惜总是发表不了。
时间就在一年年中偷偷溜走,韩老四结了婚,韩婷婷嫁了人,杨秀丽离开了小山村,不知去向。
某一天,杨晓收到了何美芬的信,说凌父和张老头被人偷偷接走了,不久后,她突然在报纸上看到了凌家平反的消息。
杨晓恍然,那段艰难的时光,终于要结束了。
不过她暂时没有收到凌家的信。
韩建斌安慰:“凌家虽然平反,但是上面动荡太大,可能是担心会连累你,所以暂时和你没有联系。”
杨晓明白,百废待兴,凌家遭受磨难后,恐怕第一时间紧着处理的,是那些从前落井下石的家伙和仇人。
“要不我再去部队打听?”
凌家的情况他可能打听不了什么,但是大舅哥的情况,他还是能了解的。
杨晓摇头:“顺其自然吧。”
韩建斌捏了捏她的眉间:“那就不要皱着,丑。”
杨晓瞪眼:“我丑?”
韩建斌咽了咽口水:“不是,我是……”
“不用解释了,今晚睡椅子吧,凉快。”杨晓冷漠脸。
“诶!我是……”
隔壁房间的大毛瞟了眼贴在门缝的小老二,问:“爸爸又惹妈妈生气了?”
小老二看着他亲爸追着媳妇认错的背影,好奇问:“说个情话都不会,哥,爸爸当初是怎么娶到妈妈的?”
大毛瞪他:“我怎么知道?快回来写作业。”
小老二咕哝:“你当时也几岁了,咋就不记得?”
韩大毛抬起线条肌肉流畅的胳膊,模样俊秀,白白嫩嫩的小少年耸了耸肩:“又拿这套威胁我。”
大毛嗤笑:“招数不在老,管用就成。”
这还是他和杨晓学的。
小老二皱着脸趴桌子学习,韩大毛看着他肥嘟嘟秀气的侧脸,回忆飘到了小时候,那个时候,弟弟还在襁褓,某一天,妈妈突然来了,她沉着脸,很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