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1 / 2)

她望过去。

只见一名穿着异族衣服的少年垂目盘膝在实盘上,修长又干净的手指一点一点地玩弄着碎石,风姿特秀,别有一番静逸之美。

“主宰,我等了你好久啊。”

这熟悉又卑微的语气,听得呈书那颗平静的心突地被狠狠拨了一下,砰砰直跳。她假装冷静地回复:“你怎么会在这?”

“我跟着你后头进来的,此处是我的心魔。”

潍从石盘上跳下来,往呈书身边走去。

边走,还边用余光留意脖上伤痕,心疼不已。

——呈书的躯体是用他的神体部分锻造的,本应不受绯雾秘境的影响,在心魔幻境里出入自如。可好巧不巧,她偏偏同庄侪一个时间进来,也就自然而然进到他的心魔里去了。

等他好不容易撬开传送阵小口潜入秘境,才发现自己登场太晚,自家主宰差点跟庄侪那小子走完三生三世,吓得他赶紧将呈书拽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呈书只能看到庄侪心魔的三个画面,而不是全部。

可想到这,潍就更郁闷了——如果不是这对傻眼睛又迷路了,呈书哪用受这掐脖之苦?他走在后头,盯着前人脖上突兀的红痕,重重叹了口气。

潍的无奈没能感染到呈书。

此刻她正兴致盎然地环顾着四周,感叹:“你这心魔好奇怪,竟然还能自由行动…”

可能是因为潍的身份不一般,秘境那相对稀缺的灵气奈何不了他,所以他的心魔跟庄侪的大不相同。在那边,呈书需要走固定的剧情、说固定的台词,所说所动皆非所想。可在这里,她和潍却能自由行动,放松地游历。

譬如她目光眺望之处,是一群山内异族在举办祭奠。这些人穿着鲜艳暴露的着装,三五成群,正热火朝天的舞蹈。虽然他们的舞蹈简单随性,却极具异族特色,别有一番新鲜观赏的滋味。

“这是你的心魔啊?”呈书跟着音乐晃动,“这有什么好成为心魔的。”

潍没有回答,而是目光发怔地望向祭台上方。

呈书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只见台上男女老少聚集在一起,边瓜分炙肉边跳舞嬉戏,笑容灿烂又夺目,伴随着一股靡靡肉味传来,颇有合家温馨的感觉。

突然,潍伸手一把阻攥紧了呈书的衣角,说:“别看了。”

呈书感受到了。可她过于细心聆听台上巫祭说话,以至于没反应过来,依旧站在原地,看着这场热闹的宴会。

说话的巫祭个头矮小,全身乌黑,脑袋还像长了毒疮一般肿得硕大无比…这形象放在修仙界说是魔修都有人信。当下她正站在那熊熊燃烧的大铁炉旁,高举漆黑的权杖,说:“感恩神。”

台下众人齐声大喊:“感恩神。”

呐喊完毕,他们便迫不及待地将手伸向面前的饭盆内,狼吞虎咽,舔舐着每一根骨每一块肉。

“别看了。”潍又重复。

这句话宛如警钟一样,震醒了正发楞木然的呈书。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捂住潍的眼睛,说:“你别看。”

声线颤抖,宛如惊遇突变巨覆。

——因为…在她的视角上,正正好看到祭坛上燃烧火炉内部情况。顺着滚腾气泡的上升,锅炉正中间缓缓浮起一颗睁目微笑的人头。

这人头是潍…

他们说的神是潍。

他们正在吃的是潍的肉。

意识到这点的呈书,努力想稳住颤抖的手,尽全力将潍的眼睛捂得严实,更严实些。

按理说她是个从地狱杀上来的鬼怪,应对这种瘆人场面熟视无睹才是,可因为那个人是潍,她内心感情也跟着复杂起来,“别看了,这些都是幻境。”

才不是幻境——

潍悄悄勾起嘴角,有些欣喜于呈书在看到这画面后,第一反应不是恶心而是保护他。可有一点她说错了。

此处不是幻境,而是绯雾秘境的稀世秘宝——一朵能带人重回过去的绯雾仙荷。

如若这朵荷花用在正道倒蛮实用的,偏偏它修炼多年已生心智,平日里最爱的便是给仙子仙君拉郎配,送人回到过去还要强迫人按照它的狗血剧情走。

也就是说,呈书被秘宝安排进入庄侪过去,和庄侪虐恋情深,结局香消玉损是真的;他们围观他被烹食的现场,也是真的…潍甚至能看到锅里的自己对他眨眨眼,打了个招呼。

“我是神。”潍故意不用深渊之眼去看呈书的表情,不合时宜地坦白:“我是地狱深渊。”

他曾经有想象过呈书知道这件事后的反应,应当先是震惊,而后震怒。

不过他也能理解——毕竟呈书以主宰身份统治轮回之地数百年,突然杀出一个正主,心情不好是应当的。

说不定还会立刻用脖子上的红圈电死自己,一劳永逸。

潍紧张地缩着脖子,心中漫过一丝突如其来的后悔。虽然不知道这项圈的威力,但光是看那轮回城内成百上千的犀利法宝,就知道绝非浪得虚名。

可下一秒,他没等来呈书的怒斥,等来的的却是项圈“啪!”的一声松开的声音。

“哼,早说不就好了吗?”

呈书丢下这句话就往前走了,丢下潍一人站在原地发愣,一是没理解这番坦率的话何意,二是没反应过来她去干嘛了。

只见她走到祭台旁边,叉腰站在大铁炉旁,冷眼凝视面前这帮吃人肉的“野兽”。因为她是背对锅炉站立的,所以没发现,锅内潍的人头好奇地转了个角度,望着她。

祭台上突然出现一个陌生女人,动作表情还如此不友善。所以呈书上台的一瞬间,就顺利吸引到全体村民的注意,中断了他们吃人的仪式。

其中一个披头散发,长满胡须,身着及膝兽皮的高大壮硕男人站出来,警惕地望着她,问:“尔等何人?”

“哼…”呈书的声音还是一贯的清冷而从容,慢悠悠地说:”吾是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