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低头看看自己的脚,看看指挥使的脚,幻想,他和指挥使的脚,长大,长大,从北京长到南京……
“脚长大,从昆仑山到南海。”皇上欢呼出声,大白天做梦,忒美丽。
指挥使煞有介事地解释:“那是女子的脚,男子的脚,没有这项变化。”
皇上:“???”“男女不一样?”
“不一样。男人长大……喉结较大;女子长大,一般喉结很小。还有其他方面不一样,要皇上长大后体会。”
皇上大眼睛明亮:“我知道,男子胸膛平的,女子的大。男子不生娃娃,女子生娃娃喂奶。”
徐景珩的眉梢眼角都是笑儿:“都很对。”
皇上眉眼弯弯地笑。自己吃完三颗糖葫芦,把糖葫芦串儿给徐景珩,拿着一串铜钱,路过一家小店里买豌豆糕,另一家店买酸梅汤,……还有一家果子摊贩,井拔的西瓜、桃儿、李子、杏儿最是新鲜。
皇上跟着指挥使经常晃悠四九城,哪家美食味道独特,他吃一次就记下来。皇上长得人见人爱,任凭那些大厨再脾气古怪,眼高于顶,见到他也笑逐颜开,要什么都给现做。
把东西交给侍卫们,皇上摸摸肚子,饿了。
“要去吃鲍鱼。”
“好。”
七拐八拐的小胡同里,一家小店门口门可罗雀,进去后发现收拾得挺干净。里面的大师傅正坦露肚皮,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手里的蒲扇慢悠悠地摇,一眼看到这两位来了,一蹦三尺高。
“海参、鲍鱼、鱼翅加上肥母鸡、猪蹄筋三种食材混合,加入调料小火慢煨三个时辰,马上好~~~”他口中高呼着,尾音拖得长长的,特喜庆欢乐的模样。
徐景珩顿时笑出来:“今儿口福不浅。”
皇上也笑:“今儿口福不浅。”
那个大师傅腆着大肚子,更是笑:“我啊,一早上听到喜鹊叽叽叫,就知道有贵客临门。哎呦呦,小公子这一身真亮堂。”
皇上小胸膛一挺:“北京城最亮。”
“对对对,北京城最亮。”大师傅声音豪迈,声音浑厚,一听就是内力高深,他看一眼指挥使,眼里的担忧一闪而过,却也没说什么,领着他们进去店里,拐到里面小院子。
院子里有颗老石榴树,一只胖胖的大花猫,夕阳西下,这般用晚饭确实风雅有趣儿。
皇上和指挥使美美地用一顿晚饭,期间一个店小二模样的中年人,一看是这两位来了,手里的一块抹布放下,先行礼,接着就要抱一抱,反应过来,先在围裙上搓搓手,又在衣服上擦擦手,这才抱着小公子一个举高高。
“小公子这一身,好看。”
皇上就更骄傲,徐景珩摸着他头上的小角,笑:“你们都夸他,下次出门不知道穿什么。”
皇上不乐意,大师傅和店小二都说:“小公子穿什么都是北京城最亮。”皇上就冲指挥使做鬼脸。指挥使大师傅的大笑声中,牵着顽皮孩子的小胖手出来店门,瞧着顽皮孩子还一脸不服气的模样,失笑。
“天色不早,回去哪里?”
皇上小下巴一抬:“先去给祖母和娘送礼物,再去听文老先生讲故事。”
“好。”
皇上和指挥使一起去紫禁城,先去见太皇太后。等皇上去见皇太后,指挥使和太皇太后说话,太皇太后果然提到婚事的事儿。
太皇太后坐在徐景珩的上方,语重心长:“我们都知道你不想娶妻,觉得现在讨论娶妻的事情,不好。生怕万一,拖累人家好女子。可是徐景珩,你扪心自问,这大明,愿意嫁给你做妻,做妾的女子,有多少?哪个怕被你拖累?哪个不希望被你拖累?”
“我们和你父母一样,都尽力去理解你。可你也要理解我们。你说说,你这都二十有五了,你还不娶妻,像什么样子?学道就不能娶妻生子?
你的好友,那位女子,不就是自己生娃?我们也不要求你娶妻,知道你不耐烦这些俗礼,那你自己在外面生一个,也行啊。”
徐景珩面对这些家务事,只能和他面对他娘一样,不说话。可是太皇太后算准了他的性子,今儿非要一个态度不可。
太皇太后愁得慌:“这几天,我也听说一些你的事儿,那修道之人脱离世俗,没有婚嫁也生孩子,我们不理解,但我们也不反对。总之,你要有孩子,明白?”
徐景珩:“???”
“一个男孩子的成长过程,没有父亲的教导是一个大缺陷……当年杨阁老说,皇上不能长在后宫妇人之手,你知道先皇的痛苦吗?他说,有你在,他放心。他说,等你成亲,皇帝就会有弟弟妹妹,很多亲人。”
徐景珩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太皇太后注意到他泛白的面色,太皇太后的心里难受,可有些话她必须说出来。
“我们也知道你有你的追求。你觉得再过几年,大明基本不用担心了,皇上也长大了,也不用担心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皇上的感受?”
徐景珩的脸色越发白,没有一丝血色。太皇太后的一字一句都是艰难,她知道徐景珩想过,否则他不会每天硬逼着自己喝药,喝那些他不愿意喝的药。
太皇太后已经没有眼泪了,可她面对这些小辈们的苦难,她当成儿子一样疼的徐景珩,她还是心痛。
“皇帝把感情寄托在你的身上,皇帝没有父亲,没有叔伯,没有兄弟姐妹……你明白吗?”
徐景珩轻轻一闭眼。太皇太后因为他的痛苦,一时后悔,一时心里更悲伤。
太皇太后的声音沉痛,那似乎是她生命不能承受之痛。
“我知道你明白。你打小儿聪明,什么都明白。我要说你的父母,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在倚老卖老逼你?反正你弟弟已经成亲有了嫡子……可那不一样,你父母操心你,我们都操心你,要你成亲生子,不光是为了魏国公府的延续……
这一次你受伤……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对待长辈们?你心里就没有一个牵挂?你知道不知道,当年先皇那般折腾,那般艰难,他的心里总是有个牵挂,他总想着,他的弟弟在仙山上,做着他最想做的事情,他身在这紫禁城,他也是开心。”
徐景珩突然咳嗽起来,咳得他苦胆都咳出来,一张脸潮红潮红,咳得他坐不住这清宁宫的绣墩,身体摇摇晃晃。
太皇太后的问题,徐景珩都明白,所以他费尽心思,找到那颗受损的红石头,放在方丘坛温养,在祭天那天,送给皇上。
他希望,如果他出事,皇上可以有人陪伴,不是皇上的子民,不是皇上的臣子,不是依靠皇上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而是一个能帮助皇上教导皇上的长辈,最好再有几个知心朋友……
包括他的父母弟弟,他都考虑到。
可是祭天那天,他意外得到那枚戒指,他有了生存的可能,他就换了安排。不管如何,只要有希望,他总是想多活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