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2 / 2)

gu903();“可我们没有办法,只能跟着大势制定新的秩序。当年太~祖皇帝把大明人的户籍分的明明白白,祖祖辈辈的不能动,除非做到尚书……可是人是活的。

人都说,树挪活,人挪死……变则通,通则变……活人还能被尿憋死?”

杨阁老沉默,他也知道太~祖皇帝的户籍制度,不合时宜了。刘阁老年龄太大,休养在家心境豁达。可他领着内阁脚不沾地地忙大半年,对大明的变化,感受太深了,大的他心惊肉跳。

杨阁老不知道是自己老了,还是应该更深入改革。春日里百花烂漫,万物生长,即使刘阁老家里没有名贵花草,一株株朴素的狗尾巴草,也看得人眼明心亮。前面唱曲儿的一声声传入耳朵,两位阁老干脆“偷得浮生半日闲”,一起专心地听曲儿。

“王十朋一去求科举,占鳌头中状元,写寄书回。孙汝权换写书中意,继母贪财宝,姑娘强作媒。逼得我投江,逼得我投江,‘乖!绣鞋留与你,绣鞋留与你。’……”

太~祖皇帝的十七子朱权写的《荆钗记》,写的是明初的故事,今天听来,其中三味,更是要人心酸。

刘阁老擦擦眼睛,感叹:“老了老了,越发听不得这些了。”

杨阁老也擦擦眼角:“南戏的唱腔绵密柔丽,这感情深刻细腻的,真受不住。我听说,那昆山腔比以前唱得更好,出来一个昆曲。哪天我们听一听。”

刘阁老一辈子就这个爱好,自是高兴:“好,哪天我们退休了,天天听曲儿。”

两位阁老听曲儿听的开心,畅想退休生活。大明戏曲文化发达,街头巷尾、田间地头都是。这不,今儿天气好,皇宫里头,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还有要孝顺祖母亲娘的皇上,也在听这个《荆钗记》。

太皇太后自从那天之后,一直是一身大红罗裙,梳着完整的一套狄髻,满头珠翠,华贵无双。她的一颗心也好似留在弘治时代一般,眼睛里好似空空的,好似魂儿已经和孝宗皇帝在一起了一般。

太皇太后听《荆钗记》,眼里雾气弥漫,没有和以往一般,流出眼泪。

皇太后倒是打扮的流行些,也是一身大红罗裙,却是上衣长到膝盖,宽大飘飘,裙褶也多,两袖绣金线。发髻也是梳理成扁圆形,髻顶饰以大花朵,端庄大方。

皇太后听着《荆钗记》,只在心里轻叹一声自己黯淡的青春,羡慕一下故事里的人物,转头看一眼白白胖胖的儿子,随即释怀。

小娃娃·皇上·朱载垣,因为要孝顺祖母和亲娘,穿了一身正经的皇帝常服,嫩鹅黄色的四团龙袍,金光闪闪。头上金二龙戏珠的红绿宝石翼善冠,金光闪闪;脚上蒙古昔班尼汗送来的两颗鹌鹑蛋大的钻石,金光闪闪……

偏偏他端着小胖脸,真就能坐下来,乖乖巧巧的,陪祖母亲娘听这“咿咿呀呀”的南戏,还听得特认真,脸上的小表情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惊讶,一会儿生气地瞪大眼睛……那个叫丰富。

太皇太后只要转头看一眼孙儿,什么烦恼都没有。

皇太后瞅着一折子戏结束,故意问他:“皇帝听懂了吗?”

皇上回答的有模有样:“娘,朱载垣听懂。”

太皇太后心里一动,问道:“皇帝喜欢吗?”

“喜欢……”气呼呼的小样儿,“祖母,娘,王十朋和金莲,笨笨啊。”

祖母/娘:“!!!”就知道皇上会说“笨笨”。

太皇太后不晓得怎么说,人啊,有些时候,就是这样“笨笨”——无能为力,只能拿命拼,然后听天由命。

皇太后更担心,将来儿子在姻缘上随了他爹的闹腾,不放弃地教导:“皇帝,姻缘之事,就是这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皇上的大眼睛亮亮的,两枚小太阳一般,整个人都跟一个小太阳一般,照耀的整个戏楼亮堂起来,皇太后就说不下去。

“……将来,我们皇帝一定幸福。”皇太后到底是心软,儿子和丈夫,到底是不一样啊。

太皇太后看一眼皇太后,忍不住就乐呵。转头瞧着孙儿端得孝顺听话的小模样,又笑。

孙儿孝顺,可他将来要是不喜欢别人选的后妃,他绝对不会和他爹一样闹腾,也不会和他爹一样偷偷爬宫墙,他会自己选,大大方方的选。

太皇太后乐哈哈地笑:“我听说,现在江南流行的挑心髻,那什么金银丝挽结,髻顶还装饰珠玉宝翠的款式,珠光璀璨,极其奢华。还有那男子的服饰,越发和女子服饰一般花俏。”

皇太后对此小小的无奈:“儿媳也听说,现在不光是江南男子涂脂抹粉的,北方男子也是。那衣服,越来越宽大,颜色越来越鲜亮,款式更是繁复。”

皇上听得欢喜,特气派地说话:“祖母穿,娘穿。”

祖母和娘一起看着他笑,太皇太后有感而发:“等皇帝长大了,不知道这衣服流行什么样,反正我们皇帝长得好,穿什么都好看。”

皇上自恋,听到祖母夸他,立马小胸膛一挺:“朱载垣好看。”

!!!

“噗嗤”一声,皇太后叫儿子小孔雀的模样,乐不可支。太皇太后也捂嘴笑,宫人们也笑。

小娃娃·皇上·朱载垣,生来骄傲,大眼睛眯眯成一双月牙儿,骄傲地笑。

用一杯温水,去更衣间“嘘嘘”一次,回来,下一折子戏开始。奶娃娃皇上陪着祖母亲娘,一家三口,三代人,一起看戏,都挺欢喜。

就是皇上的看法小小的与众不同。

温州书生王十朋幼年丧父,家道清贫,与母亲相依为命。一个员外见王十朋聪明好学,为人正派,便将女儿玉莲许配给王十朋。十朋母亲因家贫,一枚荆钗为聘礼。

本是一桩好姻缘,奈何好事多磨。玉莲父亲去世,继母嫌贫爱富,要将玉莲嫁给当地富豪孙汝权,玉莲不从,这是一场波折。

婚后半载,试期来临,王十朋上京应试,得中状元。当朝丞相见十朋才貌双全,欲招他为婿。十朋不从。宰相恼羞成怒,将十朋改调偏远地方,并不准他回家省亲,又一场波折。

十朋离京赴任,写一封家书给家里。不料信被孙汝权偷走,加以篡改,诈称十朋已入赘相府,再一场波折。

玉莲不信夫婿“富换~妻”,误以为夫婿遭遇不测,投江殉节,幸而被人救起……十朋听说玉莲投江,悲恸之下,发誓不续娶。五年又五年,夫妻都以为对方死亡……

一直到两个人都三十岁了,得以见面,再续夫妻缘分。

老年人都说,倔人倔不过命,命里要你经历这些,你就要经历。年轻人都羡慕戏曲里人的恩爱两不分离,坚定地认准对方,不论富贵贫贱生离死别。四岁的小皇上看来,就是笨笨。

“继母逼迫,打啊。宰相逼迫,告啊。都笨笨啊。”小娃娃皇上晚上和老师们一起游水,还是气呼呼的不乐意。

王守仁老师一面因为皇上的花样动作乐呵,一面因为皇上的话,慈爱地笑。

“皇上,国有国法,家有伦常。每个人都生活在自己的‘秩序’里,若要反抗,要么强大过‘秩序’。要么,拿命拼。这是‘笨笨’,也因为这是普通人唯一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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