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陈老汉的父亲原本是兄弟三个,到了他这一代,同爷的家门兄弟共有五人,陈老汉名叫陈中和,在这弟兄五人中排行老大,另外门是每家两个儿子。
他先去了平时他最相与的老三陈中德家里,没想到那兄弟三人都在老三家,正商议着过了年一起筹钱,办一个孵育鸭苗的炕房,突然之间他们的老大踩着厚厚的大雪推门来了,众人不禁面露讶异之色。
众人见老大哥来了,都慌忙起身接着,问寒问暖。
大家见陈老汉身上里外一新,头上戴着皮帽,身上穿着庄户人家很少有的新羊皮大袄,脚上是少见的新靴子,怀里抱着只有李老爷那样人家才有的黄铜暖炉,都觉得新奇。
陈老汉便笑着问:“今天怎么都聚得这么齐,是不是商议着几家人在一块过年?”
陈中德忙说:“大哥,我们兄弟四个准备过年开了春,合伙开一家孵化鸭苗的炕房,正要和你说呢,请你托李老爷,到时候他们家的庄台用鸭苗时,照顾我们的生意。”
陈老汉道:“这生意自然是不错,本钱用不了太多,时间短,也不需要另外再请人手,自己家里人上去就都够了。李老爷那里,我自然会和他说说看,并且,二十八那天,你们说不定也能和他见上面,当面说就是。”
老四陈中平忙问:“大哥,为什么二十八那天就能见到李老爷,这话打哪里来?”
陈老汉就把自己要认鸭场里的长工小何做儿子,改名换姓,认祖归宗的事说了一遍,最后又说那天要在自己的老宅里办几桌,他们兄弟四个到时候都要过去帮着招呼场面,应付各方面的来客,刚好也快过年了,大家借这个机会热闹一场。
可是,陈老汉哪里料到,当他开开心心笑颜如花地说完这些,等着他这四个兄弟附和他,祝福他,给他叫好的时候,却发现他这四位家门兄弟全都板着脸,彼此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发一言。
连同躲在里屋叙话的几家内眷,这个时候也都从里面探出头来,白着脸,有人还吐出了舌头,打量着堂屋正中间的这兄弟五人。
陈老汉见四个兄弟久久没有人应答,无人吭声,自己刚开口说了这话就冷场,只得硬着头皮对与他最相与的老三中德说:“中德,你们怎么都不吭声了,说句话呀?”
陈中德看了看他,闷声闷气地说:“大哥,你叫我说什么呢?我是灯芯草做拐杖,做不了主(拄)的。”
陈老汉只得拿眼去瞅排行老二的陈中元,陈中元讪讪地笑着说:“大哥,这事你怎么也不和我们商议一声?突然间就摆到我们面前,一时间我们都缓不过神来。”
陈老汉忙说道:“老二,难道我这事和你们要办鸭苗炕房一样吗?是需要商议的事情吗?我已经这么大年纪了,现在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老鳏夫,我为自己将来的的养老考虑,琢磨好了这事,今天特意来知会你兄弟几个,怎么你们都像我点火烧了祠堂一样,板着脸给我看?”
陈中元见他如此说了,便白着脸说道:“大哥,这大过年的,你突然间要认一个来路不明的外乡人做儿子,这是一件小事吗?你知道人家什么来路,什么背景,以前干过什么事,是什么人家养大的孩子,这些你都打听清楚了吗?我们都只知道你庄台上来了一个外地的后生,现在你转眼间就要把我们和他并一个祖宗,你说这在谁能接受得了?”
陈老汉听他这样说,就拿了一只凳子坐下,放下手中的暖壶,说道:“你这样说,似乎也有道理,不是我没有把你们放在眼里。这事也就是下雪的那一天才开始说,这两天雪一直下得大,我想过来和你们说,怕雪大看不清路,走路掉到塘沟、水井里,所以就没有过来。今天这雪才停了,我不就来了吗?你们有担心,有顾忌,这自然有道理,我现在就说与你们知道,应该也不晚啊。”
于是,陈老汉就把陈正南经李老爷安排到庄台上帮他放鸭子,他为人厚道,又特别仁义,两人相处融洽,情如父子,陈正南如何耐心服侍他,对他一片孝心,从头到尾说了一个遍。